分院:旅游学院 班级:19旅管1班 姓名:蒙春艳
(一)
我生长的那片土地,一山环着一山,一水隔着一水,从山脚到山腰,溪水哺育着每一丘月牙田。倘若站在山腰的田间,就会看到遥远的山群中,有一条黑色的小带子,系着外山外的神秘世界。很小的时候,阿妈就告诉我,不要走出那条黑带,那边有妖婆,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我便真的不敢出去了。在这片土地上,我学会了挑粪,插秧,种豆。
这片山高大而不险俊,峰顶圆圆的,四季常青;山谷,像有人随意抽打,便形成了一条一条痕似的。山体附着细致的鳞一样的层层梯田,夏天时翠色,秋到时金色,冬来后银色。一场秋雨后,当田间的泥土松出稻香气息,碰上山林中顺来的清风,那就更加美妙了。山谷里有小溪,溪水清澈,水里的鹅卵石衬绿了夏季的水草。阳光明媚,孩子们,只喜欢腻在水里,露出个头吸几口新鲜气,怎么也不愿躲在树下嬉戏。
这里有七个寨子,沿河而上,每个寨子的房屋都都是用杉木建成的,屋顶盖着黑色的拱瓦,若是个下雨天,这一片檀色的吊脚楼,滴嗒滴嗒的,耳边是明月,鼻间是清甜。祖祖辈辈的人们生活在这里,人们谦和,纯朴,热情,和大山里的树与花与鱼与鸟融为一体,谁也不愿离开这片的土地。
(二)
阿妈来自那边山,阿爸是这边山。中间隔着一条很长很长的小河。阿妈15岁就嫁给了阿爸,在这边生儿育女,种了一辈子的土地,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儿。
小时候,听我伯妈说,阿妈的家里很穷困,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只有五个活了下来,另外的两个,大舅饿死了,三姨妈从树上摔下来死了,阿妈吃着是野菜和谷糠长大的。由于阿爸和阿妈是自由相恋结合在一起,再加上没有什么嫁妆,阿妈一嫁过来就不受爷爷待见,生活艰难得很,阿爸阿妈在"两来"山开了一片土地,亲手种了自己的谷子,盖了自己的房子。
阿妈那双像泥土一样的双手,灵巧而有力,在这片土地上变出金色的稻谷,月牙的豆子,长条的黄瓜……我小时候就喜欢跟妈妈上坡干活,阿妈在土里松土,除草,挖坑,放粪,撒种子。我坐在草埂上数蜻蜓,不知数到了多少,阿妈呢喃着:"傻娃子"。那时,风很轻,云很淡,妈妈笑得像个孩子。
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我需要走出这片土地的,离开了阿妈,我可能不敢长大了。
(三)
阿妈是个烈女子。阿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爸爸现在还满脸醋味的说,当时在阿妈那个村子里,阿妈前脚刚进门,村里的男孩们就后脚进门了,要不是阿爸苗歌唱的好哟,阿妈可不同意他哩。阿妈年轻的时候,干活一个人顶三个男人,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她做主。
阿妈18岁生下阿姐,还没在窝里暖三天,就下地干活了。阿妈总舍不得她的土地,别人照看她还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动手才满意。这片土地无私地哺育着这里的人
们,阿妈也无私的地哺育着我。
我小时候淘气的很,阿妈因此对我更加严格,她没读过书,可对我的教导却不曾缺失。阿妈说:"女娃子,不能在路边窝尿,不然生火的时候,烟灰会熏死你;做事不要吃懒,不然田里的野草比禾还要壮;做人不能偷鸡摸狗,不然舌头会被砍下来喂猪……"
在爸妈教训的时候,我总偷看墙上的那只狡猾的蟑螂跑进了哪里,或担心手上挣扎蚂蚱会被闷死。一次,我在赶集的时候,穿梭在大人腿,顺走了一只米色的凉鞋,阿妈到我手上陌生的鞋子,并没有发怒,温柔的询问我,在哪里拿错了东西?牵着我的手去还东西。也就是那次,我看到了从不服输的阿妈,向别人低头抬不起,也就是那次我孩子时真正温热的泪水,想断线的珠子,弹动绯红的双颊。
可妈妈仍然对我微笑着:"娃子,咱不哭,哭倒了庄稼,没饭吃哩……"
(四)
在我的印象里,阿妈一直坚强,能干,热情。可阿妈会老,我也不再期盼着长大了。
孩子,总是想着往外跑,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因为我知道了那条小黑带的尽头,不是吃小孩妖婆,而是好吃的糖果,美丽的衣服,漂亮的小楼房。
放假回家,我再抚摸那片土地,再亲吻我那瘦弱的阿妈,眼里滚着隐忍的热泪。
阿妈仍然,领着我上坡,只扛一把锄头,走了一段,停一段,温柔而忧伤,慈祥却无奈。田野上的阿妈,身影依然忙碌,吃力地拔着高过稻禾的野草。
我坐在草梗上,静静的看着,看着,蓝天白云,翠树苍苍,一望不见底的梯田,清风徐来,泥土湿润的气息依旧迷人。田野上的人,是我深爱的人,从没离开过这片土地。她说:"这个地方是个宝,看那树,看那田野,看到一片黑色的沃土。我下辈子呀,还在这里种谷子,种豌豆,种玉米,种玉米……"
山里,有虫儿在相互呼唤,有鸟儿在相互嬉戏,有花草在相互吚预语,夕阳在山,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我不禁感到从未有的淡然,回想曾经遇到的那些困难都显得多么的渺小啊!
我们深爱着这片土地,多想留住那些慢慢消蚀美好,那棵儿时拥抱的老枫树,已经离开了,留下一个看不懂的年轮;那片承载着几代人童年乐趣的田野,也有有好几丘荒芜;那条青石小路上,不再回响着孩子们在跳皮筋的欢笑声……
家乡的清晨,家乡的黄昏,祠堂里烧香的人们,依然真诚,他们会聚在一起合唱那首古苗歌。
夜里,我和阿妈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聊着那些久远的故事,美丽勤劳的田螺姑娘,嫁给一个勤劳能干的小伙子,在那片美丽的土地上,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阿妈,下辈子我们还爱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