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文／叶听雨
01
星期天，汉口火车站的地下通道里。
钟先森抱着一一风驰电掣地往前走，我背着包紧紧跟在一旁。寻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传说当中的麦当劳。
钟先森留下我们便出去办事了。
因为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整个麦当劳店铺都被装饰上了节日的色彩，点餐台的一旁放着一株一人高的圣诞树，上面挂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看到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一一的眼睛里冒出了惊喜的火花，像是她渴望已久的圣诞老人带着礼物站在了她眼前。
一一摸着每一个挂坠之物展开了探寻之旅。
我一边认真回答一一的每一个提问，一边环顾整个大堂，想寻找一处最好的位置来享受美食。
可是搜寻良久发现，这里虽然并没有很多人，可是每个桌子旁似乎都被人占领了，有的是一家三口在撕咬汉堡，有的是年轻情侣轻呡香甜咖啡，还有的干脆割下一块地盘，趴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唯一剩下还可容纳我们的只剩门口的那张小桌子了。
我想幸亏这扇门极有分量，能经受得住寒风的张牙舞爪。
待一一将所有的物件儿认识一遍之后，我们便端着餐盘来到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风水宝地。
02
一坐定，一一便撅着小嘴巴对我说：“妈妈，我好喜欢喝可乐。”
作为碳酸饮料的鼻祖，可乐总是最得一一的青睐。
尽管心里有一百个理由不想给她喝，但还是抵不过她的一句喜欢。我给她的小杯子里倒了一点，一边递到她眼前，一边威胁着说道：“要喝慢一点哦，不然就会肚子痛，然后就要去找大象医生打针了。”
听说喝快了会不舒服，甚至要打针，一一颇为忌惮，浅浅尝了一口便对我说：“不可以喝太快，不然要去找大象医生，会给我打针的。”
果然孺子可教！
趁着她享受可乐的时间，我拿起手机开始追逐自己的惬意。
突然，我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厚重的玻璃大门有气无力地哼唧着，甚至中间还停顿了几秒钟。
一阵寒风朝我扑来，我缩了一下脖子。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老婆婆走了进来。
矮小的身子有些佝偻，拄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拾来的长棍，肩上还斜挎着一个与她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白色布包。银色的发丝里还掩藏着几根不易察觉的黑发，满脸的皱纹上布着疲倦与沧桑。
她弯着腰走到门口最近的一处方桌旁坐了下来。
我偷眼见她坐到了身旁，双脚不自觉地往回缩了一下，身子也靠向了一一。
我猜测着这是一位什么样的老人，她为何会背着这样一个像是化缘的布袋，甚至我在害怕她会突然向我伸出双手。
只是，我猜测恐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婆婆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甚至从坐定之后便没有丝毫的动作。
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转头擦拭一一桌前的滴洒的可乐。
03
忽然，一记响亮的指音从我耳旁传来。
“快走！”
“这里不能坐吗？”
“你说呢？”
怯懦的我没敢抬头去看婆婆的表情，甚至只能心里怨念着凭什么婆婆不可以在这里休憩，凭什么另一些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倘若婆婆点了餐，你还敢将他驱逐出境吗？
可这一切都是我内心的咒怨，尽管我想站起来驳斥这个聪明绝顶的小矮人，可是害怕战胜了正义，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听着老人再次拄起拐棍，咯噔、咯噔地朝门外走去，她甚至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
清脆的敲击声像是在击打我的灵魂，我突然觉得莫名的难受，我为自己的怯弱羞愧不已。
赶走婆婆的小矮人很快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点餐台里面。
而我只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看着门外步履蹒跚的婆婆一步一步地朝远处走去，到了转角处，便消失不见了。
我安慰自己也许婆婆找到了更好的休憩之地。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那么厌恶手指间的交错，那么那么厌恶这个给人提供方便与美食的麦当劳，更是那么那么厌恶怯弱的自己。
“妈妈，婆婆去哪里了？”一一忽然问我。
原来她也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可是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告诉她婆婆被叔叔赶走了，因为她没有点餐，也可能因为她看上去没有什么钱。
我不能，我不想过早把这样薄凉的世态传递给她。
为了缓解心中的愧疚，我转移话题问她:“婆婆可能饿了，我们把这个剩下的汉堡给婆婆吃好吗？”
原以为一一会一口答应，毕竟她实在不饿。
谁知她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吃的。”
正当我准备给她将一大堆道理告诉她要懂得尊老爱幼的时候，一一继续说道：“我们给婆婆再买一点好吃的吧！”
听她如此一说，我的脸更红了。
我不知道一一到底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明白了些什么，如此聪慧善良的她总是在不经意间让我羞愧不已。
04
我想了想问一一：“我们要不要出去找到婆婆，然后带婆婆过来吃好吃的？”
一一坚定地点了点头，立刻放下手里的可乐，溜下座位，牵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走出门前，我仔细交代点餐台的小矮人：“你们帮我看一下餐桌上的东西，我们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小矮人善意提醒我们：“一会儿你的餐就会冷了。”
我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牵着一一出门去。
推开门，一阵风迎来，我拉了拉一一的衣服：“等下找到婆婆，你跟婆婆说请她吃好吃的啊！”
一一雀跃着往前走：“嗯，妈妈，我们给婆婆买最好喝的可乐，还有汉堡。”
我牵着她顺着婆婆离开的方向往前走去，到了转角处，竟发现这是一个出口，而婆婆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荡荡的孤寂通道，我忽然升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婆婆是真的找到了停息的港湾，至少她没有在寒风中心寒着人世的炎凉。
“妈妈，婆婆在哪里啊？”
“婆婆可能已经回家了。”
“那婆婆会有好吃的吗？”
“嗯，会的，她可以回家吃饭。”
“妈妈，那我们下次见到婆婆再给她买好吃的吧！”
“好！”
我默默地想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下一次。
有些话当时没说，以后再也不会说出口；有些事情当时没做，事后想怎样补偿都不再能回到当初的美好。
只是，我也在想这个世界终究是美好的。
就像怯懦的我在羞愧中想着怎么弥补忧伤离去的婆婆
就像是懵懂无知的一一在默默地想念着素昧平生的婆婆。
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在偷偷地爱着你。
附一一趣事一则：
独自带着一一在老妹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一一忽然特别想钟先森。
晚上视频聊天，一一很是兴奋：“爸爸，你带我回去吧！我不要妈妈了。”
虽然听她这么说有点受打击，但是想到可以轻松一两天还是很开心的。
果真，昨日钟先森带她回去的时候，她兴奋极了，甚至一刻都待不住，赶紧飞吻着跟我告别。
第一个没有一一在身边的夜晚，有点寂寞。
更新于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第56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