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郑州买了房,但户口还留在老家。按照郑州的政策,把户口迁过来可以拿到一笔大学生补助款,但我还是没迁。
因为父亲跟我说农村户口要更值钱,村里还有不少分给家里的山、地还有他和爷爷在田间地头种下的树。
这些家产都需要我的户口去照看。
虽然我很清楚这个贫穷的小山沟压根没有一点希望得到父亲口中的“天降拆迁”。这里没有丰富的资源、没有奇特的地貌、没有险要的位置,也大概率不会生出一位执政一方的县长。
有的只是一群悄悄老去的60、70、80后和最后一代对乡土怀有记忆和深情的年轻人。
但我还是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没有丝毫纠结和犹豫。
那一年,父亲带我巡地上山。
他带我走到地头,指给我看地头的界石长什么样子,跟我讲因为分地和邻居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带我走到山脚,指给我看从哪处山坳到哪个山头是自家的林地,调侃我城里要是需要柴火了就回自家山上砍;
又带我走到林间,指给我看哪片林地什么树什么时候是他种的还是爷爷种的,能卖多少钱......
那天我说话很少,却是记忆里父亲说话最多的一次
我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讲东讲西,虽然最终还是没能记清楚每一条分界线,尤其是树,种的太分散。
但我实在不忍打断,在我眼里,那天下午的父亲就是在指点他的江山。
他口中的每条河、每口井、每棵树、每座山、每分田都是他生命的注脚和符号,我是走出了大山,但这些同样是我的眷恋。
我父亲算是老一辈有文化的,爷爷去世那年他正要考高等学校,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孩,所以不得不辍学挑起担子,一夜之间被迫成为大人。
他身上带有一股书生气,但也是纯正的庄稼人,后来成为河南农民工中的一员。
他和大多数父亲一样,和成年后的儿子沟通不多,但那天滔滔不绝的他像是在主持一项令人骄傲的仪式,在对他的儿子进行某种神圣的交接。
可能在他眼中,在城里置业,我就真的算长大了吧。
农村父子的换岗,可能大多数都是像我这样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一起巡巡地,上上山,聊聊天,没有像城里人那样分家置业生意交接的正式。
在寂静无声的山风中,有些东西就完成了。
但那天实在来的猝不及防,我有点想哭。下山时候,我对父亲说:
“爸,我没记住,以后你还得多交代几遍”
“看你那记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