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白月光

   熊小火每次回家都雷打不动地去光明路尽头的那家早餐店吃早餐,有时候是蒸饺稀饭,有时候是肉末豌豆粉。点上一份,坐在店铺最角落的那张桌子,静静地吃30分钟。细心的人会发现,在短短的30分钟里,熊小火的目光总是朝厨房那个方向一遍又一遍的望去,而那里面有什么?又藏着什么?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那里是老板家居住的地方,仅此而已,也恰巧如此。

  老板家的儿子在镇上是出了名的有出息,模样好,才气好,前途好。听得多了,熊小火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象他的模样,默默在心里勾勒他的轮廓,私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一天她会碰到他,传说中的白月光。然后轻轻地说一句:嗨,好久不见。然而他却像是一朵抓也抓不住的云,被她的火蒸发在天山飘的云,抓也抓不住。

                                                                                    一

  熊小火是个胖胖的女生,用她的话来说:从未瘦过。小时候,胖是可爱,是优点,长大后变成了暴露无遗的缺点。上高中时,大多数人的校服都像面口袋一样挂在身上,只有熊小火拿到的是合身号。胖胖的熊小火内心受到一万点伤害,小心翼翼的游离在集体边缘,做一个安静的小胖子。

  熊小火一个人欢喜与忧伤的生活因为老熊的一项重要举措打破,换座位是每个人学生时代最不愿意的事情,一方面面临着跟原来圈子的分开,另一方面又烦恼于重新建立新的交际圈。即使这样,别人看来,在换座位这场动荡中,熊小火无疑是幸运的,一瞬间成为几乎所有女生羡慕的对象。

  熊小火的新同桌是她们班的体育委员,也是她们这届学生里的风云人物。认识的人都说熊小火的同桌是幸运宠儿,好成绩自然不必夸赞,写得一手好文章,关键人长得帅,学校篮球队队长。所以,从一开始熊小火的内心便是拒绝的,当透明的小水滴碰上骄阳似火的大明星,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虐得渣渣都不剩。

  为此,熊小火足足跟老熊冷战了一个多星期,当然只是单方面的冷战,反抗不成之后,熊小火也只剩下这点可以威胁她老爹的地方了。老熊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说不换就不换,说如果自己的女儿都不支持自己这个班主任的工作,他还有何颜面混下去。熊小火好笑又好气的看着父亲大人挺着个大肚子上蹿下跳也挺不容易的,慢慢动了恻隐之心。嘴上说着不要,行动却还是有所迟疑。虽然没有人知道她爹就是老熊,但如果自己也反对他的决策,仔细想想老熊还真是挺可怜的,再怎么也是自己亲爹。

  要说老熊吃准自己闺女的地方便是心肠软,他也是为她那一塌糊涂的成绩堪忧,身为班主任的父亲又无计可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于是熊小火跟何淼同学正式开启了不一样的同桌生活。

  一个动如疯兔,一个静如傻子。朝夕相处,鲜有交流。熊小火这个人说实在的,给人第一感觉很闷,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惊喜发生。关键是你要给她缓冲的机会,但何淼明显没有这样的耐心,熊小火起初也没给人机会发掘。所以第一个平台期除了在学校生活方式略有冲突外,却也相安无事,人类发展史上的两朵奇葩。

                                                                                      二

  奇葩之一熊小火,明明旁边坐着年级第一,她情愿揪掉自己头发想破头也不愿张口,成绩丝毫不见涨。跟同桌说话脸红,跟别人说话胆怯,回答问题声音细如蚊呐。

  奇葩之二何淼,交友广胜,尤善言辞,偏偏跟同桌无法自如相处,全身活跃细胞碰上安静的女同桌像被吸尽了精力。不得不佩服老熊下的这剂猛药,生生相克。

  熊小火所有科目中只有语文尚且拿得出手,能够洋洋洒洒写几千字的文章,却对短短几行字的数学题无可奈何;能对历代名家名作如数家珍,偏偏不能运用好牛顿定律;更不用说老熊亲自上阵的化学,直呼家门不幸。

  熊小火是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写的大多数文章都能成为每周作文课的优秀范文,也只有那个时刻才能够让她大放异彩,但也只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般短暂。

  熊小火他们班的作文课跟其他班是与众不同的,老师每周会挑选出两篇优秀文章让作者站在讲台上朗读,好似擂主PK赛,最佳文章选举权掌握在同学手中。熊小火跟何淼是他们班上的文学双煞,大多数时候能够比拼的也只有他们两人。跟何淼那样光鲜亮丽的人站在一起,卑微的熊小火是一颗蒙上厚厚灰尘的珍珠。每一次比拼的结果可想而知,光气势就输了一大截。

  可怜的熊小火没有办法做到充耳不闻,她总是听到那些刺耳的声音,比如她得有150斤吧;比如她成绩那么差竟然可以写出这么细密缜思的文章,抄的吧......

  可怜的熊小火,声音越来越小,普通话也总是说的结结巴巴,慢慢地一篇文章下来竟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不知道她在读些什么,这一点开始让语文老师变得头疼。每周的作文课也成为了熊小火最纠结的时刻,上课铃拉响的那一分钟直接把她送到了精神高度紧张的临界点,手脚冰凉,直冒冷汗。她有一个坏习惯,紧张的时候就会不停的抖腿,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抖,无法自控。

  所以语文老师在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熊小火心里难免开始新一轮的自我折磨。下一节课就要点评作文了,老师刚才有说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在熊小火开始小幅度抖腿的时候,何淼递过来的那块巧克力成功把她从颤抖的世界解脱出来。

“熊小火,自信点,你比想象的更强。”

  熊小火很诧异的扭过头,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木讷地接过巧克力,轻轻用力,仿佛攥着的不仅仅是巧克力而是自信。

  熊小火变了,首先发现的是她自己,她在站上讲台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搜寻那双眼睛,在接收到鼓励的那一瞬间变得心安。

   何淼也变了,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煲鸡汤的能力,看到那姑娘无所适从的时候会忍不住却拉一把,帮她打气加油。

   但是熊小火呀,她是个胖胖傻傻的姑娘,她还是个没有自信的姑娘。

                                                                          三

  何淼的生日在初冬季节如期而至,他是这清冷季节里的一抹暖阳。

  何淼邀请熊小火周末跟其他同学一起去他家吃饭,被邀请的人都在商量送他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只除了熊小淼。她小小的脑袋瓜一直在为何淼邀请她的事而兴奋,后知后觉到老熊问她送何淼什么礼物的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孤独习惯了的她从没送过别人生日礼物,也没收到过别人送的生日礼物。这可愁死了,她想。

  何淼说,熊小火你该不会在为了送我什么生日礼物而烦恼吧。

  熊小火郁闷地点点头。

  嗨,别纠结了。何淼微微思考了下,指了指商店橱窗里的一个方向,要不你就买个杯子送我吧!

  于是,去何淼家吃饭那天,熊小火手里捧着一个hello kitty的粉红杯子赴宴。在大家送的一堆礼物里尤其扎眼。

  有人说:“这小胖妞谁呀,是来搞笑的吗?”

  熊小火想:说杯子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上升的人身攻击。一颗心哇凉哇凉的,头快低到尘埃里。 

  反观何淼却略显兴奋,捧着粉红hello kitty仔细端详“嗯,这个杯子送得好,我正好可以用来泡咖啡喝。”

 于是,何淼多了一个hello kitty的杯子用来泡咖啡。

 而熊小火却莫名多了一双灰色的手套,是寿星说那是他买衣服时,店家免费赠送的。

  傻傻的熊小火啊,竟然信以为真。

  所以,英语课上,老师在讲到gloves(手套)的时候,顺便普及了下这个单词背后的寓意,give love,就像中国送杯子一样,一杯子,一辈子。愚钝的熊小火想:真扯,她送了何淼杯子,何淼送了她手套,按照这种说法,可能吗,绝对不可能的嘛。她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何淼,他一脸的云淡风轻,这更加加深了她的想法。看吧,就说是她想多了。

  后来毕业各奔东西,熊小火勉勉强强上了一所二本,总算没丢老熊的脸。而何淼不负众望迈进全国第一学府的大门,他们在高考的洪流中被冲散。

                                                                             尾声

   熊小火毕业后在一家报社上班,过着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曾经胖胖的身材也因为在大学水土不服的原因瘦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嫌弃她胖。她真的比想象更强,可以在忙碌中将工作与生活做到最完美的匹配。在偶有假期的时候回家,去光明路的何记早餐吃一顿早餐,再回家跟老熊谈谈工作上的烦恼,怀念曾经的岁月。

  老熊说:小火,什么时候给老爹带女婿回来呀?”

  熊小火说快了,快了,却总是没有音讯。

  老熊这个时候总会拐弯抹角的惋惜:“何淼这孩子好啊......”

  熊小火说:“爸,你想多了。”

  在回去的路上,熊小火那条“离家。”的微博下有陌生人评论,下一次,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回:“君问归期未有期。”

  对方回复:“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心跳有些加速,点开对方微博头像,微博相册里是她熟悉盼望的人,三分钟前,他发了一条微博,到家。

  熊小火心突突的跳,匆忙让司机停车,消失在街道上,街道那边是光明路上她最熟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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