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岫

1

我叫未艾，我有一个姐姐，双胞胎姐姐，叫做方兴。我随父亲姓，她随母亲姓。至于为什么这样？母亲的说法是，父亲母亲都想要孩子跟着自己姓。至于父亲……至今还活在我的11岁之前。

先说说我的母亲吧。母亲是个善良可爱的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承受力。在父亲去世那天，因为我们家庭的窘迫，几乎没有几个亲戚愿意来帮忙。母亲一个瘦小的女子竟然做到了……那段时间，她一个人联系做白事的戏班，一个人将积蓄全部来为父亲操办最后在人间的日子。

我那时候才11岁，就没有了父亲的陪伴。

在我记忆深处，我最喜欢的是父亲。因为他没有母亲那般坚强，以至于让人怀疑存在与否。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虽然脆弱，可是不曾哭过；他虽然喜欢调皮，但做事时永远都一丝不苟；他虽然性格开朗，但却很孤独……我格外喜欢这样的父亲，让我感受到如同神一般存在的父亲。我喜好读书，尤其喜欢读日本作家的书。那种阴郁的，淡淡的美，一直是父亲明快的眼睛里所蕴含的，独一无二的。

2

我从小就很讨人喜欢，性格可爱开朗，总能逗得陌生人笑的呵呵呵。虽然姐姐与我长相上并无差别，但性格却是迥然不同。她总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像是在淤泥里生长的白莲。她的冷若冰霜与我的热情似火让我们的生活也相差甚远。

我的母亲向来喜欢姐姐。大概是因为姐姐更需要母亲的关心吧。我也很喜欢姐姐，因为姐姐即使总是保持着冷清的姿态，也有着令人疼爱的娇柔气质，她紧皱的眉头，像是林妹妹下凡。我尤其喜欢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那样我好挡在她的面前，一脸正义地反驳那些不懂得美的家伙。

可是也只有这样，我才会找到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我被母亲抛弃了。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也能感受到母亲对我深深的恨意。为什么？我很不理解，自从父亲的去世，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对我的温柔已经不在了，看到我像是看到仇人一般，立马甩了个白眼，就走开。而对于我的姐姐，却是呵护备至。姐姐从小体弱多病，因此从小被送去学习芭蕾舞。她的气质可能也是因此显得十分出众。相比之下，我就像个小丑，整天嘻嘻哈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对于母亲的厌恶，我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原因……我猜是与父亲有关。或者说，母亲的虚伪早已经暴露出来了。即便我再笨，也该明白母亲对父亲的讨厌。

3

邻居家的小美，有一个爱管闲事的婆婆，不过现如今已经是老年痴呆了。

婆婆长得很慈祥。

我很喜欢她，虽然她有时候总给人一种痴傻的错觉，但在我心中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挚友。对于交朋友这件事，我从来不以年龄，性别，身高，美丑为标准。不过这个可怜的婆婆，却是出人意料的有些一股出尘的气质，疯疯傻傻，开开心心。

我和这位可爱的婆婆成为了朋友。我也许就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除了可怕的母亲，冷漠的姐姐，死去的父亲，这个世界给予我的存在的意义，也就只有这段我所珍视的友情了。

我从小被认为是很有艺术天分的，于是父亲将我送进一个艺术辅导班学习画画。我虽天生好动，但却对画画情有独钟，只要一看见了好看的画作，都忍不住模仿一番。兴许是因为我常在小美家描摹小美老师给小美的名家画作，可爱的婆婆——静凌发现了，告诉了一向喜爱我的父亲，我这才拥有和姐姐一样拥有芭蕾的待遇一样的美好。

可是父亲的死，让我连这点美好都不能把握，我彻彻底底被抛弃了。就连我自己拥有的美好也跟着父亲走了。我很伤心，常常一个人在夜里一个人看着梵高的星夜，我觉得自己也像夜空一样扭曲。我在寻找自己的世界。即使母亲再厌恶我，我也得坚持。她在我的世界里就像那片星星，闪着光，即使这光再令人痛苦，它也是光，存在着的。

即使这样，我也还是我啊。我每天依旧上学，吃饭。依旧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读书，同样也得做很多自己厌烦的事，比如读书。这二者有什么区别？说来话长。

不过后来我即使没有资格去学习画画，却还是能够去小美家里描摹画作。静凌也总是很喜欢和我聊天，她关心我的生活，就像我的亲人一样陪伴在我的身边。她给了我她家的钥匙。因为自从小美随父母离开这里之后，她就孤苦无依。即便是有金钱的赡养，婆婆的精神也不能满足。我可怜这样的她。大概我认为我们是一样的吧。我每天一放学就去陪伴她。

“婆婆，你说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乖吗？”

“你明明知道你的母亲讨厌父亲，为什么还要这么像他？”

4

15岁，我上了高中。

这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是值得欢呼的。我到了城里最好的高中上学。还有我的姐姐，她也和我一样。只不过在她头上的永远是天使般的光环，而我却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丑。

在学校的时候，我很开心。一是因为可以学到许多我喜欢的知识，二是我有了朋友。但我仍然不敢确定，她们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吗？我有点害怕我会在离家如此之远的地方，再一次见识到母亲的厉害。我无法抗拒地成为了像父亲那样的人。我天生就是包容别人的。我不愿意拒绝别人，同样不愿意责骂别人。我的懦弱使得我偏离了我的世界。我不再快乐，我也不知道何为快乐。

与我的处境不同，姐姐倒是很受人欢迎，她成为了班上许多人的女神。高雅的气质，精致的容貌，优雅地像一只天鹅。

不仅仅受到同学的追捧，优异的成绩也使她获得了老师的青睐。

她真真实实地成为了众人的偶像，而以前在她面前保护她的我，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记得那是学校举办的五四文艺汇演。当时班上的人都不想出力。姐姐和我，一个作为女神，一个作为有表演天赋的小丑，自然被文娱委员选中了。我还记得那个文娱委员。原因是在高一元旦会上，她因为拉的小提琴被人吐槽说像锯木头而哭了。这一哭不要紧，还得跑到讲台上面对着大家的笑眼哭。这究竟是道听途说，毕竟那天我对她并没有一点关心，我只是陪着可爱的小孩子。

5

文艺汇演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反而是最后一次。因为在高一时我们班的节目没有被选中，所以这次对我们来说变得尤为重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退缩，也许我还是想要当月亮旁边的星星吧，不知道月明星稀到底公不公平呢？

我怀着这样的心，坦诚而又热情的心。就像火热而又湿润的热水壶上面的水汽，密密匝匝的，暖烘烘的，可是又太普通了，让人感觉不到重要，要是有一个空调，你会要选择这个看着丑陋而又破旧的热水壶吗？

奇怪的是，我第一次取代了月亮，变成了太阳。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热水壶也可以让里面的水滚烫起来，表面的东西不能让内在的变得不重要。

事实上，我表面上的自卑，不过是我内心的热水壶。

我成功了。那一天晚上，我变成了众人心中最为完美的女巫，即便是女巫，也是很完美的。我想重要的不是女巫这个角色，而是他们对我而言，多了一些真实。我发觉所有人不像以前那般冷淡的对待我，差不多对我是很友好了。

我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平安地度过这几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将我的满腔热血给倾泻完毕。

6

哎，我不得不提一下我的语文老师了。

我至今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惹怒了她。那天在课堂上的我，到底是有多扭曲，到底是有多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