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大雷大风大雨,小巷小家小孩
夜雨,不知多少年未曾出现过的大风大雨,将整座汴都皇城都笼罩其中,时而响起的滚雷将雨夜下的汴都映照得一片惨白。在这场飓风暴雨里,汴都内的一切动静都被盖了过去,一座浩大皇城就如同广袤海洋里的孤岛。
雨夜里,许多院子依旧灯火通明,即便风雨侵袭,灯光却一直顽强着、挣扎着闪亮,似乎只有这样相互呼应,才能证明他们没有深陷泥沼,没有在风雨飘摇的皇城里成为孤岛。
然而闪雷的瞬间惨白能够盖过任何光明,随着一道道雷声炸响,汴都内点灯的院子越来越少,如星辰密布在漆黑城墙周边的光亮一个个暗淡下去,星星点点,直至最后彻底沦为雨夜共色。
在寻常人望不见的深邃夜空中,一个英伟绝伦的中年男子,如一根擎天砥柱矗立在天地之间,任凭恐怖雨势冲击衣甲,雨水串成一条条细流从脸颊滑落,男子纹丝不动,剑眉之下的眸子里尽是冷峻。
垂眼瞧了一眼漆黑一片的皇城,男子眼中闪过一瞬痛色,不过被立即浮现的冷冽掩去,他朝着雷霆密布的天穹大声喊道:“老家伙,你是真糊涂了?”
可惜头顶除了一片厚重阴云外便再无它物,回应男子的也不过是又一串惊雷。
男子怒极反笑,响彻天空的笑声下,淹没汴都的浩大雨势竟为之一顿,似有倒卷之象。
轰.......
天雷愈疾,将男子冷峻坚毅的脸庞映照得分外清晰。
男子猛地大喝,倾盆大雨登时倒卷而起,一串串雨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齐齐涌向男子手掌,他的手异常宽大,只是稍稍拧动,狂暴的雨势立即变得温顺无比,千万串雨线拢聚至他的手中,凝成了一杆晶莹剔透的长枪。
男子放声大笑,像投矛一样将雨枪掷出,激射的长枪如一道流光冲进铅云,沿途所过,留下一条极浅又极清晰的雾痕。
雨枪过后,厚重云块剧烈翻滚起来。
男子低头笑了笑,最后回望了一眼苍茫大地,就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云层。
一连串的惊雷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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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很不起眼的石板小巷深处,有一处很不起眼的小屋,青砖白瓦,一条恶犬躲在雨漏不止的屋檐下瑟瑟发抖,时不时发出低沉呜咽。一对发丝泛白的夫妇心有余悸的相拥在床。
男人对妇人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风雨啊。”
妇人显得有些忧心,“唉,下了这么大一场雨,那些菜恐怕是....”
“别想了”
男人拍了拍妇人的背,柔声道:“总之饿不死就行了。”
黑夜中,妇人叹息一声,家里再度陷入安静。
忽然,男人轻咦一声,疑惑道:“有没有觉得阿旺今天有些不对劲?”
“大概是被雷声吓到了吧”
妇人显得有些疲惫。
“不对!”
男人迅速翻身,摸黑点着了火烛,边朝门外走边说道:“这畜牲像是发现什么了。”
吱呀!
推开门,眼前看到的一幕将男人惊在原地。
一条被雨水冲洗变淡的血线从院口蜿蜒直入,浑身浴血的小孩瘫软在地,眼睛通红,恶犬阿旺死死盯着门口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小孩死死盯着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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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谕二百八十一年盛夏的这场雷雨在汴都城里下了整整一夜,淅沥雨水打在城墙上,滴在屋檐下,将青石板块缝隙间的淤泥都冲刷得一干二净,雨水就这样轻易抹去了一切不应该存在的痕迹.......除了长条子巷深处的那户人家院子里倒了一地的辣椒黄瓜生菜,人人都在赞叹新雨过后鲜艳的天空,明媚的景色。
满园斜插歪倒的瓜菜,断枝残叶,颓然无力的垂在地上,有些已经被雨水翻出的黑泥覆盖,气象惨淡至极,夫妇二人看着这番光景,眉头均是皱成了豆皮褶子。
除了他们之外,没人知道有一个孩子在大雨夜里穿过重重街巷跑进汴都城最贫穷的长条子巷,倒在巷子最深处的小院小屋门口。
地面上的人看不明白夜空的宏伟壮观,夜空里的人也望不清晰街头巷尾的惨淡缩影。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很多精彩神奇的故事便不会发生,正因为有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人存在,有了那些不经意的停留与回眸,这个世界才会出现某些看似突如其来的变故。
其实所有的意外都是必然,只是意外来临之前没有人留意而已。
就像天谕二百八十一年的这个夜晚,根本没人注意到小孩拖着一条血线爬过了整个长条子巷。
如果夜空里的人能够看见,必然会发现曲折狭窄的长条子巷,就像是黑夜中的一条长蛇。
被雨水冲刷殆尽的血线或许并没有完全失去痕迹,它只是潜隐到了地底。
草蛇伏线,灰延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