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头发再飘逸也想马上剪掉,湿漉漉的沉重感交织起打结的费力感,连日的洗头与梳头简直变成了折磨。
理发店是一定要去的。
“不如去我的理发店吧。”隔壁兼职小丑工作的徐叔打量一下我的头发,这么说道。过去的我只知他一直有兼职小丑,在游乐园也见过他装扮成小丑的模样:
戴一顶红色卷曲而蓬松的假发,顶一个大红鼻子,穿一身五颜六色的衣裳,手拿小球向上抛着,或是把气球分给走近他的孩子。总体上是一个较为亲切的形象,孩子们也非常高兴,但我看他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可是有点讨厌。因此,面对他的邀请,我没有表现得多么热切。
至于他的名字,我也只知他姓徐,因已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么喊一声徐叔。
“怎么?”徐叔盯住我,好似一眼就能洞穿了我的心思,“信不过徐叔?”我闻言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当然信得过徐叔了。”纯粹的一个口不对心,徐叔应该一早看出来了,但他没有戳穿我,而是与我这么约定好:“下午过来找我。”
我默然,徐叔也没有多在乎,直接绕过我下楼了,临转角,还转过身对我摇了摇手。
“栗,你知道徐叔的理发店吗?”
“知道……”栗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明显透出犹豫,我等了半晌,她终是说了一句话,“你要小心。”说罢,电话传出一阵忙音。
栗是我多年的好友兼同学,我们原是经常碰面的,但近日的栗好似故意在逃避什么,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平时只能通过电话与她交流。
她要我小心……为什么要小心呢?为了栗的这句话,我思考了整整一个上午。
对了!栗过去好像说过要理发,而她还知道徐叔的理发店,难道……她在徐叔的理发店理过发?!那么小心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小心徐叔?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寒,甚至有周三下午不出门的打算。但一想起栗很有可能遭了毒手,我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
这么一想,我掏出了手机,将屏幕亮度调至最暗,借此隐藏录音的运行状态。
“徐叔,你在吗?”
“进来吧。”
我握住了门把手。
“徐叔,你的理发店……”我看一眼徐叔,徐叔也在看我,而且非常自然地接过我的话:“没错,理发店与家是一体的。”这么一来,他的兼职其实是正业了。
而且这一身的打扮……
红色卷曲而蓬松的假发还戴在头上,可是还打了一条红色领带,身上的衬衫也脏兮兮的,沾了不少红色污渍。徐叔说这是红色油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血。当下就有夺门而出的冲动,但栗的话让我止住了想要挪动的脚。她很显然遭了徐叔的毒手,还是让我小心徐叔。
要是不能好好回应她的心意,我一定要后悔一辈子。
“头发修齐就好了。”我努力作出镇定自若的模样,徐叔只是笑:“包在徐叔身上。”
等我躺上躺椅,徐叔就在我的脸上盖了毛巾,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想让我看见的。我不言语,只是将手伸向背后,默默攥紧手机。
“徐叔,你认识栗吗?”
“认识,我还帮她理过发呢。”
“理发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徐叔忽然停顿了一下,猛地凑近我的耳朵,“你应该知道的。”是的,我知道。因为现在的我正如当初的栗一般,沦为徐叔的玩物。
头皮一阵一阵地疼,还有黏糊糊的感觉,鼻尖萦绕着血腥气。我深知自己的头发没了,头皮也破了。
但我还是忍痛继续说道:“你理过多少发?”徐叔想一想,这么回答我:“差不多得有二三十个吧。”说话的徐叔满满是自豪。
我哑然。
理好了“发”,徐叔好像很满意,还催我照照镜子,但我实在不愿看一眼镜子映照出的怪物,直接低了头绕过徐叔,径直冲了出去。
“砰”地一声关上门,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一般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纵然哭得不成样子,我还是保存了录下的录音,然后匿名寄给了警察。
徐叔坐了牢,临走的他还是理发的装扮,一顶红色假发加一条红色领带,配上一身的血迹衬衫还有……手里的一把短锯。
我与栗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因为我们是同病相怜的。至于头发……估计没有理发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