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夜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眼睛直视孟青煅,狰狞着笑道:“是!这些都是昔年还珠楼造的孽,孟炎为了当上武林盟主,不惜在我们体内 种下噬血蛊,让我们变成活生生的怪物。你可记得初种噬血蛊时的那种痛不欲生?千千万万只蛊虫在体内噬咬,那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还不 如死了痛快?这正是你月月不杀人则气血若焚的原因。江湖正道?哼!只不过都是一些披着华丽外衣的肮脏玩意儿,这就是我为什么把还 珠楼改成****的原因。想当年,是谁横剑道旁,为了江湖大义,独挡南疆拜月教三百教众而宁死不悔?是谁为了还珠楼,独自杀死为 祸一方的大盗,自己却重伤垂死?又是谁为了与命运抗争而杀死前还珠楼主而受伤被围?谁去救你?要不是小北狠心叛出还珠楼杀死我楼 三十余精英杀手把你救出去,孟青煅你今日可还会站在我面前?是你,孟青煅,你曾经是我努力想超越的人!可是你今日又如何?小北走 了,除了你谁还会替他收尸,按全武林的意思,你这样的怪物早早死了岂不是大快人心?江湖上还有谁记得你孟青煅曾独抗拜月教,才让 他们能继续醉生梦死地活着?没人会去在意你,他们都忙着追杀你,天下人都不知道孟青煅曾经为了江湖大义而战,他们都视你为妖魔, 在他们眼中,你就是怪物!有谁会想到你的无奈?你为中州武林而杀人,全武林的人却要杀你而后快!孟青煅,你现在就像一条人人唾弃 的落水狗,他们恨不得一人一脚把你踩死!” “至于我?”孟小夜嘿嘿笑道:“这些年来,我从不敢透露我被孟炎那个老家伙种了噬血蛊的事,楼里没人会相信, 我也曾是他座下的一条狗!可是你杀了孟炎,我坐上了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宝座又如何?哼!好一个天下第一楼,这里已经不再适合我!” “孟青煅!我好恨!我好恨啊!”孟小夜状若疯狂似地吼道:“难道你不恨?真的不恨?想天下之大,也只有我孟小 夜能救你,不会让你死在武林众人的刀剑之下。这一切只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这个世间的怪物啊!”说到后来,孟小夜声音 低沉,如同一头受伤的兽,吼间低吼着,双眼赤红。“孟青煅,你逃不过!小北死了,你去给他收尸,你死了,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 场。”沉默许久,孟小夜才幽幽叹道。 四周很静,连风都停止了,孟青煅低头看着手中剑,默默不语。 一片寂静里,孟青煅终于说道:“小夜,我的亲弟弟,你真的变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么规则改变你,要么你来改变规则!孟青煅,你已经是穷途末路!”“我知道了!”孟青煅脸 上落满苦涩的笑容,走进孟小夜道:“我只是一条遭人唾弃的落水狗!现在,谁能帮我,我就只能跟着谁!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孟小夜笑了,笑声里满是喟叹,他说:“孟青煅,我不信你!” 孟小夜还在笑着:“江湖杀手榜名列第一,‘碎玉剑’,我不在重重保护下,我都不敢让你接近我。”“你怕我杀你? 可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孟小夜摇着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却知道你孟青煅不是个会屈服的人,当年提剑弑父的不也是你么?当年, 谁都以为你会在还珠楼一辈子待下去,可是你却在老头子做寿那天痛下杀手,一剑削下孟炎首级,飘然而去。孟青煅,你是个心比天高的 人。你现在挺剑上来杀死我,我也不会感到惊奇,你从来只是为了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而战,要不是老头子往你体内种蛊,他那时也制 不住你吧?所以,我不相信你!”“你不信么?”孟青煅苦笑。“至少,我现在还不相信!”孟小夜一甩袍袖道:“来人,送客!” 两名金枪卫跟着孟青煅走出暗道,孟青煅临走时说:“纵是心比天高又如何?安然还在等我。我答应过小北,让她 快乐。” “安然?她还好么?”孟小夜笑着问道,说话的语气一下子温柔起来。孟青煅轻轻点头,转身走远。
夕阳向晚,孟小夜独坐花窗下,手里拿着一本前朝遗作《列亡传》,静静看着。杀手壹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道:“楼主,那位孟公子又来 了!”“来了?”孟小夜放下手中的《列王传》,“今天是第三次了吧?”杀手壹看他手里的书不由得惊愕,整整一天,孟小夜都在书房里认 真看书,他一面传令让孟青煅在云来厅候着,手中的书却还是早上翻开的那一页,壹不敢多言,点头称是,又恭敬地说道:“连着三日加 起来,孟公子共求见过十八回了。”“十八回?来得很勤呀!”孟小夜嘴角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孟小夜唤来楼中丫鬟道:“拿我的天蚕甲来,更衣!” 孟青煅给壹引着来到云来厅,眼前,寒光冷然。百多名金枪卫严阵以待,将云来厅围得水泄不通。远远地一声长笑传 来,抬头去看,孟小夜在一群黑衣武士的簇拥下,凭栏立在还珠楼的最上层。面前的孟小夜抬头即见,却是站在层层护卫后面,孟小夜就 立在这些人墙后面放声狂笑。“孟青煅,你终于来了么?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可是,我却总是看不见你。” “所以你连着三天登门求见?”孟小夜的笑容渐渐淡下去“想不到,‘碎玉剑’孟青煅也有火烧眉毛的时候?”孟青煅苦笑 一声,叹道:“要不了几天,只怕全江湖的成名人物和各门派就会把南晋翻过来找我孟青煅了。我纵然不惜性命,却不敢想象安然会是什 么下场?”“可要我助你?我想以我天下第一楼的实力,想要那群武人老实呆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孟小夜笑道,笑容里都是狡猾的意 味。“不找你帮忙,我又何苦来?”“我就知道孟青煅是个人物!”孟小夜喝道,同时,一张红色名帖在他内力贯注下,破开风烟,呼啸着 飞向孟青煅。孟青煅衣袖轻卷,信手将红色名帖收在手中,他嘴角带起一丝苦涩:“多少年了,想不到我孟青煅又回来接这红色名帖。 ”“安然我会帮你照顾,不过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见她!”孟小夜说罢,一挥衣袍退入内室。“小夜!”孟青煅突然在他身后吼了一句。孟小 夜冷冷转过头来。孟青煅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你还是以前那个孟小夜么?高楼飞贴,你竟是连走近我都 不敢?”“孟青煅,我不敢,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说完,朱栏旁的孟小夜已经走远。 书房里,壹不解地向孟小夜问道:“楼主曾说孟青煅是个不会屈服的人,万一他猜到了我们的意图,岂不是于大事不 利?”“不会屈服?”孟小夜挑眉看着壹,冷笑道:“孟青煅就像只孤傲的白鹤,你我根本不配让他屈服!”“那为何楼主还要有此一举?”孟 小夜莫测高深地笑笑,低下头去看跪倒的壹,沉默不语,而后叹口气,摇头走开了。壹满脑都是不解,悄悄走向朱栏去看站在楼下夕阳余 辉里的孟青煅。残阳如血,孟青煅展开手中的名帖,长久的注视着那上面的寥寥数语。他眼中冷芒爆闪,冷芒落进壹的心里,壹浑身一 抖,不禁退后几步。 很久,壹才重新走到朱栏旁低头去看孟青煅,只见楼下空空,孟青煅早已去得远了。 南疆逸鹤山,万株竹篁,千翠叠峦 乌云蔽天,暴雨不止的天气里,竟然有一行人抬着轿撵往山上而来。凄风冷雨中,撵中的拜月教主天策正目光深沉的望着 不远的逸鹤山方向,上空是黑沉沉的乌云和急若惊龙的闪电不是掠过,下面是风雨飘摇中的逸鹤山,没人知道天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 知道他来到逸鹤山为了什么。拜月教主天策本就是个不可揣测的江湖枭雄。 十七岁的天策接掌拜月教主之位,二十岁非但一同南疆武林大小门派,更是曾率众进入中州,立志要一统中州武林。天策 二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天下间少有的术法高手,被人称作“妖鬼术师”。他曾说天下间能和他一战的,屈指可数,而这些人中他最佩服 的,非中州碎玉剑孟青煅莫属。天策自从中州一战,已经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可是今日他却我为了一纸书信,连夜赶路来到逸鹤山,决心 要在天黑前赶到逸鹤山。信上只有一句话--“与君一别五载,今日特来取君首级,三月十五,逸鹤山。”署名只有三个字。“孟青煅”。 天策身后的拜月教左护渊行云倒并不害怕教主会有什么危险,天策成名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幻月心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 的地步,就算一流的武者遇上他可能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何况拜月教四大护法齐至,还有几百个教众,渊行云不知道孟青煅是 谁,他更不会在乎,他自信以拜月教今天的实力,就是与当朝军队对抗,也不难护着教主从容离开,何况那个叫孟青煅的只是单独前来。 他只是不解为何教主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奔波至此,他不禁问道:“两人莫非是旧识?”“在中州,曾和他痛快一战。”天策面无表情,随口 说道。“他当真有胆对帮助不敬?”“也许罢”,天策摇头叹息:“听说‘碎玉剑’孟青煅其人十分特别,今日与你把酒言欢,明日便可能斩下 你首级。何况,我们曾经是敌人。”“那教主为何还要来此?难不成他还敢杀上我拜月教去?"“这个人很不一样,只是想再见他一见。”说 完又是凝望着逸鹤山的方向,静默不语。过一会,渊行云终是忍不住道:
“教主。”天策猛地挥手,渊行云瞬间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天策 道:“听,是陶埙的声音!”渊行云竖起耳朵,不久,他真的发觉了凄风冷雨中的一点动静。 埙声,真的是埙声! 狂暴的大雨里,一点悠远的埙声传来,声音隐约,几乎听不见,可是当渊行云真的听到了,他就觉得那段埙声撕裂雨幕,在 山林间如同冬夜寒风迎面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