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澈
我对母亲的印象开始于四岁左右,当时的我刚从外婆家回到她身边不久。那时候,与她并不很亲密,只觉得眼中的她细腻温柔。我时常看见她安静地坐在阳光下,手中的毛线,跟随着灵巧的双手,灵活地编织出各种好看的图案。每到过节的时候,我都能穿到她织的崭新的毛衣。
发现母亲的严厉,是在上学以后。儿时成绩一直很好,直到高中之后,成绩便像坐了滑梯一般,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时常控制不住对我教训一番。年少的我已开始叛逆,与母亲矛盾愈演愈烈。
在一次争吵中,我任性地喊到:“你怎么老骂我,等我长大了,一定走的远远的!”
母亲一怔,半晌无语。
十七岁的那年,冬,落雪,我拿到了成绩单,成绩差的前所未有。我麻木地推着自行车,走出校园,独自去了城东的沭河,在岸边坐了很久。
傍晚,再也找不到呆在外面的理由,只好推着车子,慢吞吞地往家走,到家把成绩单给了母亲,倔强地一言不发。母亲灰着脸,竟没说什么,只是帮我拍了拍身上落的雪。
也是那一年,父亲突然下岗,在家消沉了很久。
母亲一个人,什么也没说,扛下了家里的经济重担。哥哥在上大学,我也要上大学,母亲节省着自己牙缝中的钱,每次买菜都要与小贩一番讨价还价。
我大学开学的那天,母亲让舅舅借了车,送了我去学校,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着家乡的煎饼,还有她自己的几道拿手菜。
“记得热了再吃,在学校怕你吃不到了,这几样你最爱吃。”母亲温柔地叮嘱道。
我点点头,一股暖意涌上胸口。
那几年,母亲工作之余,帮着父亲做生意,没日没夜地操劳使得她加速衰老。每次假期回家看见母亲,她都会添上一片我不知道的白发。
几年后的一天,我出嫁了,阳光将春意铺洒一地。母亲拿出自己的工资本,交给我:“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你把钱取出来,收好。”我看着母亲特意穿着十年前父亲从外地给她买的红色大衣,心里有些酸涩。迎亲的车子开到门前,鞭炮伴随巨响四下奔窜。母亲抱着我,双臂突然微微用力,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去年的冬天,我回了家。母亲忙忙碌碌地坐了一大桌子菜。我笑话她:“你做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亲戚。”她满脸堆着和善的笑意不语。
那晚,母亲翻出我小时候的相册,一张一张地给我讲述拍摄时候地情景,那些童年趣事,从她嘴里滚滚涌来……我斜靠在她的肩上,专心听着,她突然停下故事,感慨地说:“这样真好,你还记得你以前说你长大了一定离我远远的吗?我真怕你说的不是气话。”
我握着母亲的手调皮地说:“你都老啦,我离得远远的,谁来气你。”
母亲笑了,笑得花儿都开了。
我想,那几年,母亲的心里是苦的,装着不为人知的辛劳与压力;母亲心里是甜的,儿女的成长总是叫她欣喜。
我们长大了,长大的痕迹刻在母亲的皱纹里,无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我们都会记得回家陪您。等我的孩子出生,也要穿您亲手织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