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邪乎

六岁那年,村里办起了第一批育红班,民办老师拿着皱巴巴的纸和钢笔挨家挨户登记时,我为了逃避干活,站在玉米堆上正义凛然的昧着良心说:“妈!我要报效祖国!”母亲信以为真,当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可女老师说:“你这年龄不够!”后来在20个鸡蛋的糖衣炮弹下,她美滋滋的签上了我的名字!就这样我恬不知耻的上学了,踏入社会后真想天天帮父母干农活,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已经成了一种奢望!真应了那句:小时候偷偷吃方便面,长大后偷偷吃方便面!


七岁那年我基本就完成了吃遍全村的皇图霸业,当然了没少挨别人的白眼,还英勇的荣获了此生的第一个荣誉称号“滚刀肉!”寓意是赶也赶不走,脸皮非常厚的那种熊孩子,我当时认为能和肉沾边的那一定是好词儿啊!可是有些不懂事的大人,居然找到了我的爸妈告黑状,为了维护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光荣称号,没少挨妈妈的烧火棍!

八岁那年二年级的我,跟着同学把吃的眼光又转向了大自然,经常放学后去小溪旁大树上瓜田里!寻找那些可以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做成美味的高端食材!童年的回忆总是那么美好的,起码比同龄的迈克尔杰克逊要强些,虽然后来和他老人家没法比!

九岁时候,我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和其它两个同学,代表我们村去参加全镇小学三年级数学比赛,最后我们村荣获倒数第一名!村长为此大发雷霆,只有班主任老师流着眼泪弱弱的为我说了一句:“那孩子平时挺聪明啊!”赵村乡说:“我看他是干啥啥不行,吃饭最英雄,咱们村哪家不烦他!”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村长家的玻璃莫名其妙的就碎了,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那么淘气!

十岁那年在学习方面我终于开始粪发图强了,不仅翘课还经常和同学们去学校下院刘大爷家偷李子!把上衣塞进裤子里,就成了大兜,装的像个孕妇,由于不敢跑太快怕李子撒了呀,被刘大爷抓住扭送到了校长室,马校长满面红光的送走刘大爷后,特意为我在讲台上开了一场研讨会,有些台词现在依稀还记得:“某些同学太不像话,如果是李子熟了吃点就算了,羊粪球大小没熟的青李子,拿来打弹弓,真是暴殄天物!”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有些过分!

十一岁的时候可能父亲的慧眼发现我不是一个学习的料,家里添了两头母牛,除了上学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薅草和陪伴这两位牛姐姐!母亲一边咬牙切齿的说“活该,让你不好好上学!”一边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后来父亲看着越来越瘦的“牛姐姐”,就没在对我抱啥希望了!

十二岁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两条狗打架,善意的上去劝解,由于没拿棍子,被其中的一条汪哥亲吻了大腿!后来才知道那两条狗当时是在创造下一代!放牛时,看到地里不远的苞米杆疯狂的抖动,扔进了两个石头,第二天村长头上裹着纱布到了我家一顿嚷嚷,我在一旁说:“当时还跑出个靓丽的身影,是谁就不说了!”村长听后梗着脖子回去了!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混到了小学毕业,看着饭桌上的两科卷子,父亲干了一盅酒,然后用大葱狠狠地蘸了几下老妈秘制黄豆酱,说:“不行过两天买群羊吧!”没错!我成了那个故事里放羊的可怜小孩,我想我的一生及我儿子的一生就要在…放羊…卖钱…娶媳妇…放羊…卖钱…娶媳妇…中循环度过喽!母亲给我夹了一口菜,和颜悦色的对我爸说:“嗯!我看再买五头猪!”  当时我心里最后的稻草,彻底被火柴烧了!万念俱灰的我想到了我的“干妈”,可能只有她能收留我了!我绝对不是因为考的不好而郁闷,也不是因为放羊喂猪而苦恼,就是很久没去看望干妈了,顺便出去走走!

于是,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悄悄的带了半瓶酒两把油炸花生米,背上箩筐去了“干妈”家!我坐在了她的身边,依偎在她的怀里,就是用泉水洗了一把脸;“干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没有骂我也没有嘲笑我当然也没有指点我!因为她只是一汪清泉身处低洼,深山老林杂草丛生的一汪水,十二年来她就那样汩汩的涌出,缓缓的流着,给跑山的人们解渴,给附近的动物解渴,从来没讨要过报酬!后来我在离“干妈”家不远的小溪抓了几只林蛙和蝲蛄拢,找来干树枝升起火,就着花生米喝光了那半斤酒!朦胧中,我看到了一位三十多岁体态婀娜的女子,她一袭白衣青纱罩面,高挽着黑亮的发髻,一双淡蓝的眸子明澈无比,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天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她的对面半空中黑云密布,一条头生独角的黑色巨蟒缓缓探出了房屋般大小的蟒头,整个蟒身慢慢的抽离了黑云,趴伏在了女子身边!很清晰的看到蟒身的前半部排列着八根木钉!突然,蟒蛇好像发现了不远处地上躺着的我,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奔我扑来……“啊!”

我就醒了,发现一头老黄牛正在舔我的脸,我当即大喊开了:“靠!谁家的牛啊!不要我牵走了啊!”

“哎!别喊…是我家的牛,怎么跑那上边去了!”赵三爷气喘吁吁的寻声赶了过来!被老牛一条舔基本醒酒了,除了脑仁有点疼没有其它不良反应!和赵三爷侃着闲篇,在山上放荡不羁浪了一天,夜幕降临踏进了家门,意料之中的屁股被烧火棍摩擦了一顿,老妈口口声声说:“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学喝酒了!”看来家里的一草一木老妈都拿捏得死死的!直到现在还合计我当时怎么喝下的那半斤“自家酿”!

大约一个半月后,看着几位同学去了县城初中,父亲也凑钱托关系,不甘落后的送我进了县城!买羊买猪只是他们对我的无奈!

在满大街都穿着印有“迎接香港回归”字样的劣质半袖和《花好月圆》的歌声中,我们开学了!初一第一堂英语课,老师上来就是一句:“26个英文字母大家都会吧!咱们课程的进度就快些!”同学们一口同声的说:“都会!”小学没学过英语的我,居然天真的以为26个字母丫就是拼音里的aoe呢!由于我个子矮,坐在第一桌,故此第一个开始背诵,可一张嘴“阿波吃的了么呢”惹来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不过初一的半年里也认识了很多同学,大家对我这个村里来的很是照顾!也大开了不少眼界,例如:同村的四个同学第一次下饭店,点了四个菜“地三鲜  拌土豆丝  炒土豆片  尖椒干豆腐  ”;花一块钱买20根超大冰棍;上厕所用的叫马桶等等!

可是好景不长,初一下半学期,我的双腿就莫名的瘫痪了!由于家里财力和人力有限,只好办理了修学,直到六年后才发生了转机!说是瘫痪不如说是没有任何知觉,医院说是“间歇性神经坏死”!

依稀记得,瘫痪的前页事情是这样的:

初一下半学期端午节前的一个周末,班主任组织我们班级踏青郊游,去的地方叫“八仙峡”,在我们县城郊外15华里左右,同学们各自采买了零食,还有的带着装大号电池的录音机,牛b轰轰的嚎着改编版《九月九的狗》,欢天喜地的坐上了大巴车!

八仙峡四面环山,风景秀丽,里边有个寺庙叫万佛寺,常年都有不少的香客!上午踏青完,中午野餐后,同学们分为几队开始了自由活动!我们这队的同学,经举手表决,大多数同意去万佛寺里请香拜佛!我跟在了队后,看着大家请了香进寺顶礼膜拜,我就坐在了大门口石阶上等着,没进去!心里合计着:一群二货,有请香那钱,还不如买两根火腿肠吃了实惠!不知不觉就歪在石阶旁的墙边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中不断传来诵经和敲打木鱼的声音,听的我如痴如醉口水直流!直到同学王刚拍了拍我,才醒了过来!去往大巴车的途中听他们说,寺内今天压根就没有念经敲木鱼的,我也有点狐疑了,不是他们耳朵有问题就是我有点智障!也没太在意,稀里糊涂就回了宿舍!

次日我就一病不起了!那天是周日,我先是发高烧,继而上吐下泻,到了下午脑袋里迷迷糊糊的,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般,一个人躺在宿舍基本就要不省人事,我当时严重怀疑是佛主埋怨我没给他上香,丫也太小气了吧!室友马俊打球归来发现了我的异常,二话不说背着我去了学校附近的诊所,输了液还垫付了药费!不得不说哥们真仗义!到了晚上高烧退了,整个人基本已经虚脱!马俊,第二天上午帮我请了假!中午时分,宿管老师例行巡寝发现了气若游丝的我,通知了院方告知了我的父母!

父母带我先是去了县里医院,无果!又去了长春二院,无果!后来去了北京301……仍然无果…再后来就给我配了轮椅,再后来家里举债求医一贫如洗…!北京诊断的最后结果叫“偶发性神经坏死”!我的上身是可以动的,只是腰部以下没有知觉!

事情发生的就是这么突然!听着就像个笑话,但这就是真的!

在我生病的6年里,村里人见了爸妈都极力躲避,因为他们口中流传着一句话:“他家的饥荒像筛子眼一样,哪时能还清啊!”于是我这个曾经的“滚刀肉”就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经过了6年左右实病虚病的双重排查,我双腿依然没有知觉!印象最深的是,这六年中的春秋冬季,父亲的外套就是那件洗的不能再褪色的淡绿色大衣,母亲的眼睛总是红的!最统一的就是不到四十岁的他们都有一头半白的头发!


去大医院和各处瞧香的钱,摞起来比我都高!家里已经没有经济能力在为我奔波了!甚至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了自己!就在最绝望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在我19岁那年秋天,村里的后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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