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洛阳城外驿道旁的茶馆来了一位常客。来者是一名女子，白裙曳地，头戴纱笠，虽看不清容颜，但依稀可见眉眼清冷，如覆冰霜，就像她随身所带的那把剑，锋芒内敛却仍隐隐透着寒光。她每日晨起便来，常常枯坐半日，又酩酊大醉而去。我不知她为何而来，也不知她因何而悲怆。只是这寂寥的茶馆，有她作陪，也好过我一人独看山雨。
可能最近这山雨下得太绵密，惹得人心烦，所以擦洗茶杯的时候，不慎跌碎了几个。
那位姑娘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她是走了吗？还会不会再回来？
思绪未落，就见熟悉的一袭白衣跨门而入。这一次，她取下了斗笠，面纱，我方看清了她的模样。二十出头的样子，容颜清丽，只是眉头凝结愁绪，双眼悲怆之色愈浓。她如常只是点了几坛酒和一碟花生米，一个人对酒独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在桌子上溅出水花的，不只有酒，还有不断从她脸上滑落的泪水。
我心生不忍，上前劝慰道：“姑娘，酒喝多了容易伤身，还是少喝些吧。”
她眼神凄楚，苦笑道：“无妨，这段日子以来，这小茶馆也就只有我们为伴，说来也是缘分。眼看这山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给你讲个故事打发时间，如何？”
1
在距洛阳城数千里外，有一座常年笼罩着迷雾的山，山间常有野兽出没，罕有人至。而在高山之巅，矗立着一座道馆。馆内有一芳龄女子和师傅为伴。这女子从小便被父母所弃，是当年师傅在路边偶闻婴儿啼声，心生不忍，便抱回了道馆，细心照料，传以武艺，虽不是亲人，却与血亲一般无二。随着年纪渐长，这姑娘心中也渐渐对外面的世界多了几分向往，不时追着师傅问外界的种种，萌生了走出这座道馆的想法。
“外面可不比这山林，世道险恶，人心难测，像你只般纯善的性子只怕得吃不少苦头，你又何苦非要出去折腾自己？”师傅苦口相劝，只是这姑娘性子执拗，终究还是止不住出去行走江湖的念头。
“既然你执意要走，那师傅也就不留你了，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世间种种，唯情字最为伤人，切记不要所托非人。”师傅无奈道。
“即使情之一字，背后都是芒刺丛丛，徒儿也想亲身去尝试，徒儿不愿此生只困守在这山林。”姑娘坚定道。
“罢了罢了，那你便去吧。”
至此，姑娘负一把长剑离开了这座从宁静无忧的山林。
2
还记得那天刚到长安的时候，漫天的黑云压迫着整座都城，不一会儿偌大的雨珠不断从天上砸落，行人在街道上慌乱疾走，那姑娘也急急躲进一个屋檐下避雨。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脸色淡然在街道上漫步，即使被雨水打湿衣裳，也依然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态，周身不见半分狼狈。姑娘好奇抬头，不慎跌进一双深邃眼眸，宛如华山夹着细雪的微风，让姑娘一下子羞红了脸。
他径直走过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问道：“这方屋檐姑娘可否借些与我避雨？”
这时的姑娘并不知道，她轻轻的一个点头就成了她陷落的开始。
但是不管如何，这两人，因为这场雨，就此相识了。
那年的长安春意正浓，两个年轻人互觉甚是投缘，便经常相邀同游。白日逛街市，夜晚赏灯星，但更多的是，策马同游，在郊外舞剑对歌，一起看尽长安花。
在又一个下雨的时分，姑娘忘记带伞，而那位公子变戏法般从身后取出一把伞，笑的一脸狡黠，姑娘忍不住轻捶了他一下，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搂进怀中。雨丝微凉，他的怀抱温暖得让人舍不得推开，风中传来一股朦胧的暗香，姑娘一时心头悸动，竟忘了挣扎。
他望着姑娘，眼中有柔情千种，几近将姑娘溺毙其中。
“你可愿与我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一字一句慎重许下誓言。
姑娘满脸娇羞，轻轻点了点头。
3
后来被友人所邀，姑娘去了一个婚宴，只是她没想到，这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在喜宴上，她看到了说此生不负她的那个男子，白衣如旧，只是他身边，一位娇俏的女子正挽着他的手巧笑嫣兮。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这位旧情人，只是脸上凉薄一片，似是不认识对面的这个人。周围人人都说他们般配极了，是啊，姑娘也觉得般配极了。只是她呢？她又是谁？
姑娘神色凄惶看着他，惹得他身畔的佳人好奇道：“那位姑娘是？”
“我的一个道姑朋友。”他语气似凝了无数寒冰。
呵呵，朋友?好一个道姑朋友！
姑娘多想借醉装疯，问问他，如果你早已有了意中人，又何苦来招惹我？我曾答应师傅不动情丝，他也曾许下承诺非我不娶，怎么说好的誓言，就都不算数了呢？甚至她也想在众人面前将两人旧事全盘托出，让人人知道他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可事实上，她只是默不作声在一旁饮酒流泪，听着他和她的那些所谓的情深义重。
是不是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连自己承诺的誓言都可以，随意收回。
4
“后来呢？这姑娘最后怎么样了？”我焦急问道。
道姑慢慢饮尽杯中的酒，夹着酒杯晃了晃说：“后来？后来她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从春天一直走到冬天，那个时候的那件事和事里的人，就好像只是躺在铁索上做的一个梦，现在梦醒了。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那姑娘现在心底可怨他？”我轻声问道。
“怨吗？大抵是不怨的。现在想想，那时的感情看来确实荒唐可笑。只是他不告而别是真，另觅佳人是真，但温柔待我是真，陪我走过漫漫长夜也是真。一厢情愿，终归是有始无终。怪的只有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她苦笑道。
遇见你的时候，你是四月檐上雨；放弃你的时候，你是人间惊鸿客。此后愿我们山水不相逢，后会无期。
该文章改编自歌曲《我的一个道姑朋友》，这首歌绝对值得一再安利，不仅歌词美得不像话，而且里面更有满满的故事，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沦陷其中。而以冬干净清澈的声音也为这首歌增色不少，歌词一气呵成，情绪也很到位，把里面跌宕起伏的剧情通过歌声丝丝缕缕传递出来，让人不由心疼。只消十秒耳生花，一曲醉人万片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