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草坪上
旁边两人正讨论毕业旅行的事。
“你说,我是去丹麦还是冰岛?”
“感觉都差不多唉。不过冰岛有极光。”
“北欧国家风景都差不多,蓝天白云雪山什么的。”
“他们那节奏特别慢,大白天街上都很少有人走动,除了看看风景其实也挺无聊的。而且雪山什么的咱们西藏也有啊,蓝天白云差不离的”
“那不一样啊!"
稍微朝前挪了挪,想听听怎么个”不一样“,刚凑近些,两姑娘居然,走了。
我顺势躺下闭上眼,想像冰岛的蓝天白云和雪山——想不出来。又试着想西藏的蓝天白云和雪山——也想不出来。
好没趣!
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杂草,讪讪的走了。
因为没去过,所以想知道那两个地方的雪山究竟哪里不一样;因为没去过,所以不能体会别人Po极光图时说的“不可言说的震撼”到底是什么样的震撼——可不知道不代表风景不存在——只是因为,我没去过。
人有时是需要活在比较级的,如果不是发现肉煮熟了才好吃,我们可能到现在都还是野蛮人。
当身边越来越多的,或见过山川湖海历过大小风浪的人,或总怀抱有永不消失的热情的人,或为衷爱的事业和人一往无前的人——时,才知道“眼界”这个东西,境地不同的,差之千里。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羞于承认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也说过”脚步不能达到的地方,灵魂可以“这样的话,可是如果有的选择,为什么不让眼睛和灵魂一起去看风景。
想去那就去啊!
——没钱。
那就去挣啊!
——没大能耐。
一旦能力cover不了欲望,人就开始焦虑,同时,也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不怎么好了。
即便我已经警惕到这种焦虑带来了不安,但它还是愈演愈烈,直到那些不安已经显露在日常的语言行为之中,我变得不那么可爱了——我的天,我已经努力忍受自己不漂亮的事实了,难道还要把可爱也弄丢么——绝对不可以啊!
我必须想办法平衡这种焦虑。
当我们感觉这个世界总体上是不好的,或是由于觉得被不公平对待而内心生出反抗之意时,极端的反应大概有两类(当然是以我目前的经验以及看到的听到的故事里得到的结果):
一类,经常是年轻人,他们对世界表现出不顾一切的勇气,他们内心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是“OK的”,也焦急地希望所有人知道他们的个性与能力。他们与外界的关系是热烈、激进甚至不服帖的。他们有的通过嘲讽、争吵和远离大众生活来表达自己的不同,有的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来博得认同,当然也有时是哗众取宠。
另一类人,打心底放弃了“自己有所不同”的看法,以及“再加把油”的勇气,而认为“我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他们不审视和不反思,不认为自己应该坚持一些东西,觉得努力一辈子不过是别人的起点这样太不划算,于是表现出纯熟的圆滑和知足。他们外表没有形状,因为内在世界没有形状。
对外表现出强烈的冲突与欲望,会让生活充满痛苦;而丧失内在的坚持与渴望,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功夫都是十年磨一剑练就的,没有“瞬间变高手”的速效大药丸;欲望也不能压抑不让他释放。
——所以我想,假使两者,或者前面提到的两种人互相中和一下,或许生活会好一些。
在内心,我们得相信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其它的人和事有区别。我们得觉得自己有珍贵的东西,哪怕有一点骄傲的不足以说出的优势——这是我们保持镇静和不被生活吞没的基础。
但对外,不需要刻意表现出这种不同。只要心里真的拥有“我有所不同”,“我也可以达到”的自信,我们就不用通过外在来找存在感,同时我们可以温和、平静,宽容他人,敬畏某些看上去平庸的事物。
有内在的坚持,又带着平常心态面对外部世界,大概是最理想的。
但同时保留这两种品质并不容易。
为此,我想了一种笨拙的方法来试验如何获得或者说保持这两种品质,我把它叫做
——徒手生活。
不去翻看日记,不往上滑聊天记录,不要走在树荫下还打伞,不要酒后痛哭,不要听很喜或很丧的歌——徒手生活的时候,不要乱用感叹号。
去菜场看大妈讨价还价,去游泳馆见美好肉体,回家的路上抬头看月亮,感冒的时候熬一碗暖汤——徒手生活要不动声色,去直见普遍与卑微。
有句话,你来人间一趟,要去看看太阳——很遗憾,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太阳,但——如果你在田野,就应该要知道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如果你在房子里,就要认真吃饭穿衣;如果你在金字塔顶,就要真诚谦虚的笑。
——你品得出最贵的酒,也咽得下最糙的糠;你名和利里走过场,诗与歌里睡过觉;你,历过生与死,见过美与丑,验过善与恶——无论经历什么,你应该带着自己的不同与世界更好的相处。因为,你赤手空拳的来人间一趟,不是为了索取或反抗,而是为了——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