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张挑剔的嘴。
小时候,很多东西都不吃。
如西红柿一定要熟透了,摘下来生吃才可。
沿着根蒂咔嚓一剪,放在井里镇着。热时拎上来,洗净,咬上一大口,软糯清甜在嘴里,沙沙地弥漫开。蝉鸣蛙叫之际,燥热也就去了大半。
如鸡蛋,只吃蛋羹。
黄澄的蛋黄裹着澄清的蛋液,放一点盐,一点青翠葱花,筷子飞速搅拌为一体,舀上水,放蒸锅,蒸汽腾腾。吃时入口即化,滑滑的,比豆腐还嫩,吞下肚,口里只余淡淡的蛋香,捧着碗都喝不够。
至于其他炒过的,煮过的这两样食材,通通不吃。
炒菜只让放油,盐。其他酱醋五香大料花椒糖等,通通不是我的胃肠之客。
清晨,奶奶要是下一锅西红柿鸡蛋面。我必定是伴着晨光,细细的挑着白面条,单独吃去,汤也不喝。问我何缘故。
“一点都不香呢!”
“不知道哪些遗传的臭毛病,一家子娇惯着她,吃的无味."我妈常说。
“这样才就好吃”,我小声嘀咕。
毕业后在外工作几年,这些臭毛病早已去了大半。儿时的固执棱角,终被磨的圆润。
也不得不吃那些放调味料的菜。久了也能品出滋味。我味觉很好,一盘菜,放了哪些调料,我一尝便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我极爱吃辣。食辣圈的人常常看不起,沾辣便吐舌头猛喝水的人:不吃辣何称美味。我便笑骂,吃不吃辣又有你何事,多嘴多舌就吃两口辣椒,平平阴阳气。虽我也这么认为,但人要学会容纳不同食性的人。
外卖养出来的胃,重油重盐重酱浇盖着,尝不出食物原有的香气了,吃着胃也时常不大好。
后来自己租了房子,常在厨房鼓捣,烹煎烤烧,腌蒸烩煮的。慢慢也就平了,这几年胃的怨气。
常言道:”天生的吃货,天生的厨子”。厨房不断烟火,再琢磨琢磨总差不离得。
昨天,友人过来小坐。
晚饭,我们从冰箱拿出老家捎来的鸡。琢磨着开个荤腥。
鸡切块,拿着我的薄刃菜刀,砍得手僵硬的疼。
“你得赔我的手,为了给你煮饭,手都要残了”。
”嘿呦,我不来,你就不烧饭么,再说,你家的鸡,怎么着,也赖不上我呀。“
我笑着放下刀,油乎乎的手去摸她的脸。她迅疾转身就逃。打闹一会,摇着头回来,继续咬着牙砍完鸡。
姜块,葱段,大蒜,大料,花椒,干辣椒,土豆,玉米,能切的都切了,不拘什么形状。
锅里倒上油,大火,稍热。
下姜块,大料,花椒,干辣椒,一半的蒜,炒至有香气。
倒鸡块,炒到微焦黄,洒料酒,酱油,翻炒均匀。
五分钟后下土豆,玉米,小米椒继续翻炒。
这时,烧一些热水。
土豆和玉米都裹上酱汁后,倒入热水,丢下剩下的蒜,小火焖上10分钟。
小米椒的加入,能去掉鸡的腥气也能增加微辣气。
不用冷水,因鸡肉遇泠水收缩,口感会变老。
大料,让鸡肉有回甘余香。
锅里嘟噜噜,肉香滚了一屋。
上桌,吃肉。
入口是米椒吊出的鲜,一点酸辣气让肉香灵动,肉质弹韧不柴,汤汁浓香,香而不腻。
咬下去,肉还要跟牙齿较会儿劲,筷子不过瘾,我们就直接上手了,吃的脸上也糊着汤汁。
最后汤汁就浇拌着饭,囫囵入肚了。肚圆滚滚不为过。
大快朵颐之后。
洗了澡,我们并排坐在床上。
她突然把手捂在我鼻子上
“你闻,什么味?”
一股蒜香,夹着微微的肉香。
”还挺香的。“
“我觉得比香水味好闻。”
“当然啦。香水味,疏离又冷冰冰的。”
香水是体面,自然没有温度的。我嘀咕着睡下。
棉被里阳光的味道,像极了小时候草垛子的味道。一夜安眠。
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