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年前,已经在肥西大潜山赋闲归田十多年的刘铭传请缨出战,在台湾的基隆、沪尾——即是今天的淡水,大败法军,取得中法战争的胜利。随后,年近半百的刘铭传出任台湾省首任巡抚。台湾史学家连横——就是前国民党主席连战的爷爷、曾写过谄日的文章的那位,在《台湾通史》中描述刘铭传在做巡抚的五年时间里"倡淮旅,练洋操,议铁路,建台省,实创中国未有之奇","溯其功业,足与台湾不朽"。
其中"议铁路"一项就是建立台北铁路局,组织修建了从基隆至大稻埕的台湾铁路。1891年,铁路竣工通车,这当是中国第一条自行设计施工的铁路,比起更多人熟知的詹天佑的京张铁路要早十八年的时间。
光绪年间,淡水河边的大稻埕以其水陆码头的优势成为货物集散的交叉点,繁华程度已远胜过当时的首府桥孜图—现在的台中市。于是,台湾铁路的北端自然而然地设立在这里,并修建起一座台北铁路票房,就是如今台北车站的前身。
而今的大稻埕已经是一条颇具古旧味道的观光老街,狭窄街道两边是陈旧砖色的骑楼店面,有小吃、杂货、药品,不一而足。据说台湾原行政院院长谢长廷出身于大稻埕,未可考据。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找到当年台北铁路票房的遗迹。查阅资料,发现台北车站虽历经四次改建扩建,其建筑结构却始终坚持着中国建筑的文化传统。
百年前硬山结构的台北铁路票房已经沿变成当今庑殿结构的台北车站,白色的正脊和垂脊,草红色的坡顶,石青色的枋柱,整个建筑辉煌欲飞。白日里如枫红青鸟,夜晚犹如收翼蓝鹰。使人不禁吟唱起"秋去冬梅开雪地,春后夏夜望月星"。
台北车站是台北最大的交通枢纽,最为壮观的当属其建筑的地下部分。地下共有四层,地下二层、三层、四层是火车普快、高铁、地铁的候车月台以及转乘交汇处,每天会有二十多万人从这里进出。而厉害了的是其地下一层具有五条热闹的地下街、七十八个地面出口。地下街里每日人潮如织,门庭若市,步入其中,灯火辉煌,恍如进到一个缤纷的地下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里以餐饮店居多,街道上满眼的通明,空气中飘杂着食物烹熟的香热气息。然而最吸引我的是K区的站前诚品书店。忽然行至K区,会有种喧嚣不再、灯火阑珊的错觉。书店几乎占据了整条街的半侧,透过书店的大玻璃窗,看到书店里明黄的灯光,精致的书架书台排布得赏心悦目。走进书店,墨香扑面,安静柔和,有种春风抚肩的感觉。书架书台上分门别类摆放着文艺、科学、历史、文学等等科目的图书,触碰每一本书都仿若惊动一只独具性格的精灵,有的清新、有的深沉、有的端庄、有的忸怩。台湾的书籍大多是右翻竖排繁体字排版,这对于已经使用半个多世纪横排版简体字的大陆人来说,会无形中增加几分历史的厚重感。
诚品书店意喻热诚专业,尊重每一个读书人。我曾在台中和台北的诚品书店里夜读至天亮,那种心灵获得的安然畅爽难以用语言描说。可惜书店的创始人吴清友年仅六十七岁就去世了,令人遗憾。
我在台北站前的诚品书店买了书,顺便办了一张会员卡。白色的卡面,中央是简洁的黑色宋体"诚品"二字,下方是一行英文"Books,and Everything in Between"——我不知道这句话的中文确切翻译成什么好。办卡的时候,店员小姐主动提示我用身份证登记而不是台湾通行证登记卡片。"通行证的号码会过期,身份证号码不会过期的。您经常来台湾,这样会员卡会一直有效的。"她接着向我详细地介绍了会员卡的各种优惠内容、各种打折时间和打折比例,我听着还真有些复杂,她就不停地重复说给我听。临走的时候,我对她的周到服务表示感谢,她说:"我们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多读书。"
对于生逢中年的中国大陆人而言,台湾始终是心中一缕幽柔的情结。小的时候,语文教科书上就印着宝岛台湾的阿里山和日月潭,还有穿着艳丽服装翩翩起舞的高山族少年。那时,心中的台湾神秘而遥远,知道两百万大陆人去了台湾隔海难归,知道胡适、张大千、林语堂、梁实秋就在台湾,却不知何年何月自己才能去到台湾,以为今生无缘阿里山、日月潭了。年纪小的时候,读过梁实秋的《北平的冬天》,特别喜欢,曾幻想着去台湾能够见到他。
台湾腔是台湾人的一种独特的语言文化,据说是漳州口音和上海口音结合的产物。经常来往台湾和大陆,有个疑惑我一直没搞清楚。就是,我发现身在台湾的大多台湾人只是说话轻绵,多少有些絮絮叨叨,其实并没有很重的台湾腔。但是身在大陆的台湾人几乎都带着浓重的台湾腔,好似随行的标配。尤其在上海,台湾人聚集,声腔入耳,不免给人一种虚头巴脑的感受。不过,我更加不喜欢是那种傻白嗲的造作声音,每次乘坐华航飞机,一路上空乘小姐的语音真是让人顺着后脊梁冒凉气。
事实上,时下的台湾和大陆已经密不可分,我和台湾朋友曾经聊天,有时感慨一些逆时思事的台湾人真是要谨言慎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