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外公喜欢养鸟。家里养了百灵、画眉、鹩哥,还有一只最漂亮的金丝雀。每到一定季节的时候,他总会约上三五老友,一同将长大了的鸟儿放生到野外。每年如此,倒也成了习惯。
有一年夏天,那只金丝雀也到了适合放生的时候。说起来是好事,可我最喜欢那只金丝雀,非常舍不得,所以那几日总是闹着央求:“姥爷,能不能不要把我们的芙蓉鸟放走?”记得他嘴上安慰我,但脸上的表情好像并不太好看。等到放生那天,我们带着那只关着金丝雀的笼子来到了湖边,他先是提起鸟笼,仔细观赏他喜爱的鸟儿,然后打开鸟笼。我原以为金丝雀会像摆脱了枷锁一样,头也不回地去找回失去的自由,寻觅真正配得上它嘹亮歌喉的天涯海角。但事实是,它先是在笼中小心地踱步,然后跳出笼子,再作试探状,确认没有危险后便飞到了湖边树枝上,兀自地唱着它那清脆的歌。
岂可留恋半把米,方寸囚笼贪苟安?
我们收起鸟笼,开始往回走。回头看,那只金丝雀收起了歌喉,站在树杈上,也看着我。突然就又飞了过来,站到鸟笼上,看起来是不舍它所谓的“家”。几经周折,总算是让金丝雀飞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
最近突然想到了那只金丝雀,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它的样貌甚至叫声仍然记忆犹新。
今年开春,学校的气氛和往日有所不同。我原本是没有想过考研这样的事的,可除了我,宿舍其他人都选择了考研,这样也使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决定先静下心试试,看看是否还有相应的学习能力。一番试验的结果告诉我,以那种状态准备考研是没有机会的。
清明节和家人一起去武汉看花。可惜那时节已是晚春,樱花已经凋零了。
行至武汉大学的时候我问妹妹:“在学校好好学习,以后到学校上学好不好?”
妹妹很开心,答道:“好呀,这是哥哥的学校吧?”
我一时语塞,想不出要如何去回答。只是在一边一旁低声自语,“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一边又嘲笑自己拿出自己都达不到的目标去要求她。
将入夏的时候去建设银行参加了实习,每天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上班。实习期间其实没有学到太多业务上的东西,但是对于语言表达却有不错的锻炼。实在无聊时就看着各式各样的客户,心里默默猜着他们的身份,比如最常见的一类人,简单的T恤衫、头发看起来没有打理过的年轻人大概是附近工厂的车间工人;衣着光鲜但看起来不算上档次,打扮干净的年轻女子一般是公司会计;而梳着分头、穿Polo衫、夹着皮包的中老年男子就很可能是公司老板了。这三类人充斥着这家银行网点,以至于短短时间我便有了基础的识别力,给无趣的工作增添了少许乐趣。
秋天总是收获的季节,可今年除外。
我可能在细节上并不是个喜欢从众的人,但大方向上一定是。九月某日和同学一起去郑大参加招商银行的初面,希望取得一个开门红,而最终也做到了。之后的简历投递都很成功,连战连捷之下觉得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因为一直觉得经验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入秋后我便东奔西走参加各个单位的面试,以期积攒经验,而经验的副作用便是容易拘泥于定式。工商银行的面试形式和其他银行并不一样,具体在此也不多做赘述。由于规则的特殊性,和经验使然的那种想当然的态度,最终因为对时间规定的误读和所分配考官倦于强调规则的懒惰导致超时交了空白卷。
“我可以开始回答了吗?”
“你可以出去了。”
面试官面露愠色,说着诸如“我已经给你提醒过时间了”、“你非要故意拖时间”之类抱怨的话。我的大脑那一刻一片空白,没有听她的抱怨,思索片刻后大约明白了原因,起身微微鞠躬,只说了一句“谢谢您。”便离场。如果是从前的话,我定会解释或是理论一番,毕竟面试已经宣告出局,听到这样的人说出这样攻击性的语言,发几句牢骚自是无可厚非。但现在即便有满腹委屈也只会吞下去,因为那时候多说任何一句话都是毫无意义的。
郑州的面试基本结束后回到久违的家中,旬日后参加了国考。阳光照耀着寻常的一天,空气微寒,且激动人心。
这半年来,高开低走的发展让人无可奈何,每周都有单位的名字从等候名单剪切到出局名单,以至于后者的篇幅不断扩大,竟到了难以直视的地步。“虽然有一些失利,不过还是有很多单位很有希望的。”我接到家人安慰我的电话时是这样回答的,总是尽力表现出电视剧里的人物留足后手的样子。可我渐渐发觉了,那个曾被寄予厚望的自己的身影已经遥不可及。
少时的那只金丝雀成长在漂亮的笼中,我不知道飞向广阔天地的它是否找到了新家,也不知道它是否学会了独自觅食。
只希望那天之后,它是一切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