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在家附近的街道散步消食,夜幕降临,路两旁高高耸立的路灯已经为回家的行人点亮,每家每户的窗台上也已经透出了橘色的灯光,看上去给人温暖的感觉。行至一个小区门口时,看见一个有十几岁模样的高高瘦瘦的女孩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辆电动车从我们身边骑过,只见那女孩雀跃着挥动着手喊“妈妈,妈妈,你回来啦!”电动车刹车一停下,那女孩就从后座爬了上去,亲昵的从后面搂着她妈妈的腰,把脸靠在妈妈的肩上,说说笑笑的一起回家去了。
这一幕让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张爱玲的《小团圆》里的盛九莉,若是九莉的一生也可以和母亲这般亲昵,她的命运会不会就不那么让人看了心生疼惜呢?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有多重要,看了《小团圆》里的九莉就知道。
张爱玲有句名言:“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时,很是不解,为什么爱一个人要低进尘埃呢?直到看见《小团圆》里的盛九莉。
据说盛九莉的生世里刻着张爱玲的影子,真假无从知晓。只是张爱玲的成长环境也很不幸,父母离异,母亲追求新时代的脚步,父亲又墨守成规守着旧日子苟且偷生,家里还有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继母……《小团圆》里的九莉不是她又似她!
九莉看她的母亲蕊秋,是一直行走在路上的,她们母女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永远是理行李,而她母亲传授给她的唯一一项本领也就是理箱子,让她收拾出来的行李箱打几个滚下来,里面也可以不动声色。蕊秋也想也动了心思要把九莉带向新世界,可是一个连自己都还没有活好的母亲,在九莉看来,自己倒成了母亲的一个负担。以至于在蕊秋帮她联系好了外出求学又没有成行后,九莉一直想,想要还了母亲的这笔费用,心里才安宁。
后来在遇见邵之雍后,她留下了他的那些钱,想要用这些钱还给母亲。哪怕是到了后面邵之雍遇困,甚至是“一心二用”时,她还是留住那些钱,想要还母亲。
尽管后来九莉还钱给她母亲时,她母亲流泪说了一句“虎毒不食儿!”拒绝了九莉的那二两金子。可是她母亲这个时候体现出来的亲情,弥补不了她长期以来缺爱的关怀。
邵之雍被困时,九莉也看出他需要钱周转,她不是个看重钱物的人,但是她一直跟自己斗争,告诉自己这些钱是要用来还给母亲的,这一段在我看来,倒不是母亲有多重要,而是这个时候的母亲就像是个外人,欠着情分反而让九莉不安,九莉宁愿欠邵之雍的也不愿意欠母亲的,其中生分可见一二。
蕊秋在临终之际希望能见女儿一面,九莉没有去。据文载,张母去世时,张爱玲也没有去。这世间,还有什么情爱比得过母子母女一场,那一种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分离的爱及要命都会心甘情愿给的情,又怎么可能在生离死别的时候都会狠心不去见一面呢?
张爱玲说过:“你若认识过去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读了《小团圆》,我理解了。
在香港求学的九莉每到假期就会因无处可去而不得不留在学院里,而留下来打点她生活的那些嬷嬷,九莉都要分外感激。在假期里九莉的母亲来了,看了一眼便匆匆准备离去,九莉送下去时,嬷嬷也一起送下去,问起她母亲住哪里,她母亲回答“浅水湾饭店,”嬷嬷说,那地方很好。九莉听了,窘的不知所措。嬷嬷又问,来时怎么来的,母亲答“一个朋友的小车送来的。”嬷嬷停止送行后,九莉害怕跟嬷嬷一起回去,明知嬷嬷不会说她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的母亲过着看似富贵的生活,而自己却在这里哭穷赖在宿舍不离开。这样的处境她的母亲大概都不曾想到,也不会想到的。
再后面,蕊秋和九莉在沙滩上散着步,突然从水里冒出一个青年小伙来,九莉知道那是母亲的小男朋友,随后母亲便匆匆的打发女儿去了。读这一段时,我心里好气愤,常年不见的女儿,又是在假期孤零零的一人,怎么就能这样给打发了去?我一直想感同身受九莉慢慢离开的那种心情,对母亲,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绪。每想一次,我都会替她难过的落下泪来……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期待家的温暖的,不渴望亲人的关怀的。母亲这个为爱走天涯的女子,在九莉的剧本获得成绩时,也喜滋滋起来,九莉想,母亲竟也跟天下父母一个样,子女有成绩也高兴的喜笑颜开。
九莉在街头买回来的一枝鲜花,特意说明是送给母亲的,母亲一反常态高高兴兴的养在花瓶里。蕊秋也需要家人的温暖的。只是她这个新潮的女子还没有学会如何做母亲,不仅仅是九莉,九莉的弟弟九林就更加没有得到母亲的一点点关爱。所以,他们的继母稍稍对九林好一点,九林都是在姐姐面前说继母的好话。
《小团圆》里提到九莉父亲的篇幅不太多,那个自己组建了新家庭,又在大烟的麻痹下自顾自过日子的男人。好像跟九莉没有什么关系,九林生活在他的身边,却也活的苟且,这一对从没落的富贵之家出来的姐弟,没落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父母的责任,家庭的温暖,让人读来不禁唏嘘。
后来邵之雍的出现对九莉来说,无疑是生活里的一抹阳光,他对她的崇拜,对她的爱护,都让她沦陷,哪怕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哪怕后面知道他一心二用。她都以“飞蛾扑火”之势爱着。缺爱的人,有人给一点点温暖,就会以为那是全部阳光。
九莉的这一段人生快乐的时光是太少了些。
现在我们常常会听说,一个家庭给孩子最好的爱最富足的礼物是夫妻和谐的相处关系,可是世间的爱恨终是不由人。若是不得已要分开,无论是父还是母,在追求自己新生活的时候都不要忘记紧紧拉住孩子的那双手,对于一个成人来说,世界之大何处无芳草,可是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就是全世界。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是永久的,从父母那里学会了爱的孩子,才能更好的爱自己,爱生活,甚至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