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尔·斯蒂芬森 I 翻译：诸葛恐龙
侦察兵01
“我们需要停止探究已经发生了什么，转而开始讨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哈里斯博士对着美国总统和她的科学顾问、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以及约半数的内阁成员说道。
他看得出来总统并不喜欢他说的这些东西。茱莉亚.布里斯.弗莱厄蒂（Julia Bliss Flaherty，J.B.F）的上任时间才刚刚快到一年。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正在点头，但是弗莱厄蒂总统斜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这可不仅仅是戴维营上空穿透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导致的。她觉得他有所图谋，打算推脱责难或者推动新的议题。“继续，”她说。然后察觉到稍有失礼，随即补充道：“哈里斯博士。”
“四天前我看到了芸豆断成两半，”杜布说。“七姐妹变成了八个。随后我们还观察到有一次史宾尼先生差点被撞碎。”
“我说不定会乐意看到它发生，”总统说，“如果这样能让我们摆脱那些荒唐可笑的名字的话。”
“它会发生的，”杜布说。“问题是，史宾尼先生还能活多长时间？它又能告诉我们什么？”他点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把一张幻灯片投到了大屏幕上。
所有的脑袋都转向了屏幕，他感到稍稍松了口气，因为这样总统就不会一直瞪着他看了。幻灯片上是一组图片：一个从山上滚下的雪球，一团长在培养皿中绒毛般的细菌培养物，一朵蘑菇云，和其他看上去貌似相关现象的图片。“这些东西有什么共同点呢？它们都是呈指数增长的，”他说道。“这个词被人们用来描述任何快速增长的事物，都快被用烂了。但它是有特别的数学含义的。它意味这这样一种过程：它发生的越多，就会进一步导致它发生的更多。人口爆炸。核链式反应。一个雪球从山上滚下来，它变大的速度取决于它变得有多大。”他又展示了一张画了几幅指数增长曲线图的幻灯片，然后是一张8块月球残骸的图片。“当月球是一整块的时候，撞击的可能性是0，”他说。
“因为没有什么可撞的，”总统的科学顾问皮特.史达凌解释道，总统点了点头。
“谢谢你，史达凌博士。当你有了两块，然后呢？对，它们就可以发生碰撞了。碎块越多，它们之间发生碰撞的机会越大。但是它们相互撞击时会发生什么呢？”他再次点了下遥控，放了一小段芸豆被撞断的视频。“好的，有时候，并非总是，它们会裂成两块。这意味着你会得到更多的碎块。7块变成8块。8块变成9块。而碎块数量上的增加意味着进一步撞击的机会也随之增加。”
“它是指数增长的，”联席会议主席说。
“四天前我突然想到，它确实符合所有指数增长的特性，”杜布肯定了主席的说法。“并且我们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
弗莱厄蒂总统一直在专心聆听，但是现在她把目光转向了皮特.史达凌，他正用一只手沿着幻灯片上的曲棍球杆曲线做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快速向上的手势。
“当指数增长到达曲棍球杆曲线的这个拐点时，”杜布说，“结果和爆炸就没什么两样了。在这之前它看上去像是一种缓慢而稳定的增长。它完全取决于时间常数、指数增长开始的初速度以及作为人类我们怎么理解它。”
“所以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联席会议主席说。
“确实可能要过个一百年这8大块才会变成9大块，”杜布朝他点着头说，“但是4天前我开始担心它可能会是那些看上去像爆炸一样的事物中的一种。所以我和我带的研究生们着手搜集数据。给这个进程建了个数学模型以便我们能在时间轴上进行数据处理。”
“那么你的结果是什么？哈里斯博士？我猜你已经有了些结论了，不然你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好消息是地球有一天会拥有漂亮的光环，就和土星一样。坏消息是碎石会多到我们完全没法应付。”
“换句话说，”皮特.史达凌说道，“月球的碎块会持续的相互撞击，分裂成越来越小的碎块，分散开来形成一个环状系统。但是有些碎石会掉下来并且砸坏一些东西。”
“哈里斯博士，你能告诉我这将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持续多长时间吗？”总统问到。
“我们还在搜集数据，调整模型的参数，”杜布说。“所以我的评估结果可能会因为一两个或者三个因素的变化而被完全推翻。指数增长就是这么难以捉摸。但是对我来说结果看上去应该是这样的。”
他点开一张新的幻灯片：一根蓝色曲线随着时间稳定而缓慢的爬升。“这段底部的时间轴展示了差不多1-3年的长度。在这个时间段内，碰撞的数量和新的碎块的数量将会稳定的增长。”
“BFR是什么？”皮特.史达凌问。因为图表的纵坐标上标着这几个字母。
“火流星分裂率，”杜布说。“新的石块被撞出来的几率。”
“那是个标准词汇吗？”皮特想知道。他的语气因为不安而没开始那么冲了。
“不是，”杜布说，“我造出来的。昨天。在飞机上。”他本想加上一句“我有创造词汇的权利”之类的话，不过不想会议过早的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只好作罢。
看到皮特住了嘴，杜布试着回到他自己的节奏上来。“我们将看到陨石撞击数量上有增加。有些会导致严重的损失。但是总体而言，人们的生活不会发生重大的变化。但是随后”-他又点了一下，图表突然的向上弯去，颜色也变成了白色-“我们会目睹一件我称之为白色天幕的事件。它会持续几个小时或者几天时间。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挂在天上的那个离散的小行星系统，将会自己把自己研磨成体积更小但数量巨大的碎片。它们会变成天空中的一片云，并且这片云会扩散开来。”
咔嚓（按遥控器的声音）。曲线还在向上突破，火箭般的上升到一个新的区域，然后变成了红色。
“白色天幕发生的一到两天后，会发生一种我称之为火雨的情况。因为并非所有的碎石都会保持在天空中。其中一些会落入地球的大气层。”
他关掉了投影。这是个不同寻常的举动，但是它把大家从幻灯片的催眠状态中惊醒了，并且迫使每个人重新看向他。坐在房间后部的助手和副官们还在摆弄着他们的手机，但是他们无关紧要。
“这个一些，”杜布说，“是指上万亿。”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这是从太阳系形成后，地球上恒古未有的一次陨石大轰炸，”杜布说。“就是那种最近我们都看到的天空中那些因为流星冲入大气然后烧起来的火焰尾迹？那些火焰尾迹将会有如此之多，以至于它们会连成一片形成一个火焰组成的穹顶，点燃一切能看到它们的东西。整个地球的表面都会变成焦土。冰川将会沸腾。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离开大气层。躲到地底或者进入太空。”
“好吧，很明显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将是个噩耗，”总统说。
所有人静静的坐着思考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个1到5分钟。
“两种措施我们都得用，”总统说。“上天，下地。很明显后者会更容易。”
“是的。”
“我们可以着手建造地堡用于……”她在说出一些不恰当的话之前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用于人们避难。”
杜布什么都没说。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说道：“哈里斯博士，我是个老后勤，专门负责筹措物资。我们去地底需要多少物资？每位居住者需要多少袋土豆和多少卷厕纸？我猜我在问的问题实际上是，这场火雨会持续多长时间？”
杜布说：“我最乐观的估计是它将会持续5千到1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