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从边上走过,稍稍多瞥了一眼,便问出了一句:“尘埃落定?”
对,尘埃落定。
我惊叹于他对那铺满密密麻麻文字的两页纸的一眼熟悉度——我是做不到的,便由不得地想着这其中的文字要有多深的功力才达到这样一眼悉知的程度。
尘埃落定,我很喜欢这个题目——作者阿来也认为这是一个好题目。(或者我应该这样表述:阿来认为这是一个好题目,我也很喜欢这个题目)哦,阿来,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阿来认为它好,因为小说里曾经那样喧嚣张扬的一切,随着必然的毁弃与遗忘趋于平静——尘埃落定,刚刚好。而我喜欢,纯粹地是因为喜欢“尘埃落定”这个词,正如二少爷喜欢望天那样。
对于小说,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写书评——也不是说知道怎么写其他类型的书评,不知道从何写起。面对小说,我很容易飘——飘到某个人身上,飘到某件根本不是主线的事上,飘远了,好像就和书里的文字无关了。这样一来,哪能说是书评,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毫无章法可言。这是个坏毛病。但是,我还是要写下些“乱”东西来,因为不写,也是个坏毛病。
坏毛病,这东西,真的是人人都有的——在我看来。麦其土司有个要当最强土司的想法,甚至差点要当“土司国王”,欲望太大是个坏毛病;最有希望当下一任麦其土司的大少爷一直是个聪明人(或者说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可是太聪明了是个坏毛病;人人认为脑子有问题的傻子少爷最后得到了地位财富美人,可是情这东西羁绊深了也是个坏毛病;美如天仙的塔娜,不是马夫的塔娜,偏偏在美中生出了不忠,坏毛病。好多,坏毛病。所幸,还好,这些坏毛病最终都和它们的依托——人事,一一归于尘土,终是落了个平静。
我看不得什么大文章出来,我只浅显地看到自己的喜恶——一样地毫无章法。我想说的是桑吉卓玛和索朗泽郎——这次我觉得我真的要偏离文章很远了。桑吉卓玛我一开始就不喜欢,毫无来由(难道是出于女性对女性的嫉妒吗)我不喜欢和“傻子”少爷很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少爷初恋的桑吉卓玛——如同我不喜欢宝玉和晴雯袭人一般(不知为何……竟感到满屏的嫉妒感……我有病吧……)其实卓玛对少爷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至少卓玛让少爷“第一次从女人身上感到令人愉快的心旌摇动”,哪怕卓玛最后嫁给银匠后也依旧少爷依旧对她有着依恋,怀念这个曾给他带来朦朦胧胧爱情意识的侍女。但是,即使如此,我就喜欢不起来。我大概有着这般想法:书中的人物(无论是傻子少爷还是宝玉)就该是被塑造得神人仙人一般,是不会有丝毫半点七情六欲的,若沾染上了一点,就不免觉得他们都流于世俗了,他们的神人形象就大打折扣了。但是,他们终不是神人,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他们当成了神人仙人。这种很有情绪很有意愿的看书做法,当真是去不得(摇头)
再来说说索朗泽郎——那个我顶喜欢的人物吧。索朗泽郎一直是傻子少爷的随从,很忠实的那种——哪怕我在看的时候自始至终也没有半点怀疑。他的第一次出场以逮画眉启幕,以挨皮鞭落幕,此后我便注意起了他。他的最后一次出场是要去追杀少爷那个不忠的妻子,最后被打死了,很惨。因为这个结局,我更喜欢他了。我喜欢这种毁灭性的东西,毁灭得很美,令人着迷。索朗泽郎为了主人愿意把自己命交出去,我不想把这个理解为奴隶制度下的产物,这真的是人与人,哪怕是奴隶与主人间的感情,不平等吗?确实不平等?不美好吗?却是很美好,像罂粟花那样邪恶与美艳并存。最后我还在庆幸,庆幸索朗泽郎的结局是这样,若不是,我可能就不会似现在这般喜欢这个人物了。
人的喜欢厌恶就是这么毫无逻辑,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