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这些时日,着手写一些关于故乡的点滴。写故乡,免不了会将记忆深处还能记得的,有意思的事与人重新翻出来。这些旧事旧物,犹如老物件一般小心翼翼的从尘封的柜子里取出,当拂去尘土再用心擦拭后,过去的人和事在阳光下依然鲜活,如过去般熠熠生辉。循着那棵树、那口井、那个小物件、那些小场景,总能找寻到更多让人满心欢喜的过往!

      80年代的乡村,一切都是缓慢的。地里的庄稼慢慢的生长,小河里的水缓慢的流淌、孩子们慢慢的长高,那时的日子很耐过,每一天都能做好多好多的事,从春到冬...


1.大院人家

 八十年代乡下的民居风格,大部份是好多户人家集中在一起居住。两扇大门进去是一个大院子,院子的四周住着不同的人家。

   同住一个大院,特别热闹,你到我家串串门,我去你家坐一坐。特别是在饭点,大家都喜欢端上一碗饭夹点菜,然后到左邻右舍家里,一边聊天一边扒拉着吃饭,若是碰到正在餐桌上吃饭的邻居,不经意的瞄一眼餐桌,发现桌边少了一人,一问才知也是端着一碗饭,不知上谁家去了。串门的这位邻居不禁“嘿嘿”一笑,然后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邻居一家也会热情的招呼着上桌和他们一起吃,串门的人一般都不会上桌,但是会用筷子夹一点菜放到嘴里品尝,即使炒同样的菜,也能吃出与自家不同的滋味,反正觉得别人家做的菜更好吃。大家都习惯了在饭点时,不是张家的大儿子端着碗,去了王家;就是王家的老幺又端着碗,到了李家,相互串着门,相互聊着天。这一顿饭的功夫,即联络了邻里关系,也吃到了不一样的美食,挺好。

 农忙时,大院里每天都被收回来的各种农作物占满了,张家成捆的小麦堆在大院进门的角落里,用大片的油布遮挡着;王家的豌豆和李家的胡豆,满满当当地铺在他家门口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杨家刚打出来的黑压压的油菜籽,占据了院子的另一个角落。只要是太阳天,大院就不会被空置,每一家像是商量好似的,把能晒的、不能晒的,通通都拿到院坝里见见太阳。各种物品琳琅满目,争奇斗艳般的塞满了大院。

      “马上又要插秧了,你家还有这么多陈谷子呀”,“不多啦,就这些”;“你这些棉被看样子用了好多年了吧?”,“还是结婚的时候娘家给的,准备晒一晒再和一些新棉花重新弹一床”...大家一边翻晒着自家物品,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搭着话,聊着天。

      一到农闲,院子就成为了孩子们玩耍的天地。有三五成群的,有两两一组的、有男孩和男孩玩的、有女孩和女孩玩的。女孩们一般热衷于跳橡皮筋和跳格子,男孩们则喜欢一起追逐打闹,还有些男孩什么都没参与,就喜欢在别人玩的地方捣乱,不时的会有人去找大人告状,免不了会传来大人粗声的训斥,整个大院里不是笑声就是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我家是独门独院,那时特别羡慕住在大院里的孩子。小舅家就住在有六、七户人家的大院里,每次跟随母亲走亲戚我都会选择住在小舅家,住小舅家不仅能感受艳羡的大院生活,同时可以和大院里的同龄孩子玩,并且还可以和我喜爱的表姐一起玩耍。表姐年长我几岁,她性格温顺,人也勤快,还画得一手好画。我喜欢坐在表姐身旁,看她细心作画。她有时会把花草画到枕套上,舅妈再按照画样用彩色丝线绣出来,用丝线装点后的花草鱼虫瞬间活灵活现了。

      小舅家的房子很有年代感,应该属于祖屋了吧,木窗、木门、木墙,有间卧室里还有一根粗大的圆木柱子。厨房外有一个类似天井的空地,空地上有一口井,上面安装着一台压水机。只要将水机上的铁杆一上一下的压动,井里的水就灌注到水缸里了,减少了外出挑水的辛劳。

     厨房的外墙边种着蔷薇,蔷薇的枝桠攀附着墙壁一直铺展到屋顶上。每到春天,一大片红色的蔷薇花映衬着黛青色的瓦面房顶,特别美!


2、赶集

集市离家不远,走上一小段路就到了,也就五六分钟的脚程。

每逢农历的3、6、9都是赶场(集)的日子。离得远的乡民们,会早早的背着背篓,或是挑着箩筐从家里出发来到集市。来赶集的乡民,有的是将自己种的蔬菜瓜果挑到街上卖;有的是家里办事要招待亲友,需要来买一些菜和肉;还有的是一些生意人,将大包小包的商品从另一处集市扛到这里的货摊上售卖;当然也有一些啥事都没有,纯粹是到集市上晃荡闲逛的。集市上的商品都是平时乡里人常用的物件,小到针线大到锅碗瓢盆,当然也有花花绿绿的衣物。

乡下的集市虽然不大,但很热闹,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集市也划分了好几个区域。卖菜的集中在公路两旁、向我家方向延伸。偶尔有汽车通过时,都要缓慢行驶,司机得前后左右注意,避免一不留神碰到菜农的筐和箩。卖蛋类和家禽类的区域在医院门外的一小片空地和台阶上,各种新鲜的鸡蛋、鸭蛋、鹅蛋盛放在竹篮里,这些蛋都是乡民们自家养的家禽产的,自己舍不得吃,趁着赶集卖了补贴家用。一些老师和医生在休息的空隙,出来买些鸡蛋和鸭蛋,买好的鸭蛋顺手给到旁边的小贩,小贩手脚麻利的将一层泥状的东西包裹住鸭蛋,这样放一段时间就能吃上松花蛋了。

若是逢年过节,集市上更是人头攒动。卖衣服的地方大多挤满了妇女和小孩,那时买一件衣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扳着手指盼到过年,终于可以添置一件新衣或是一条新裤了,孩子们当然开心得不得了,大人们在这些衣物里挑来选去,要么衣物称心但是价钱太贵,要么价格便宜衣物又不满意,买一件衣服花的时间最长,最后好不容易买下一件,孩子欢天喜地的将其抱在怀里,大人虽然花了些钱,但心里也是快乐的。

不论多么热闹的集市,到十一点后就开始慢慢散场了,该买的都满载而归,该卖的也全部售出,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神情。散场后,街上除了几只流浪狗在争抢着舔食一些残骨肉渣外,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3.孤独的树

      还记得村里那个五保户,在冬天里总是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色布棉袄。戴着一顶护耳圆顶棉帽,喜欢在村里走来晃去。他没有妻儿子嗣,只养着一条白毛土狗与他相依为命。

      对于他,我虽然没有太多印象,但却是一直记得的。

      从我记事起,他就已经很老了,满脸的皱纹如老树皮一样沟壑纵深,被一侧始终垂下的护耳棉帽遮挡着,只露出半边土黄色的脸,脸上一双苍老的眼睛没有太多生气。但他对村里的小孩子却是格外的疼爱。村民们也经常帮助他,谁家采摘了新鲜的瓜果蔬菜都会记得给他捎上一些。

        他住在村里打米机房旁的一间屋子里。在屋外的房檐边,他支起锅灶用来做一日三餐。一个小巧的煤油炉,一般在深冬特别寒冷时,他才会在睡房里小心翼翼的使用。有时路过他家门口,会看到他蹲在地上用小煤油灶煎鸡蛋,鸡蛋香和煤油灶散发的味道居然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香味。

      我们喜欢到他家外的晒场里玩,他总会给我们解馋的小零食,小孩子都叫他张爷爷。

        后来听说他患了病,再后来听说他已离世。他就如山间里一株孤独的树,独自看完了自己的风景,然后悄然离去。

        我们这帮孩子没人去打听过他的过往,也没有去关心过他是否孤独,自始至终我们对他都不甚了解...


4.吃马桑的季节

  在那些不曾有什么零食的童年,我们的零食只能来自山间地边,马桑、焉泡、耙地瓜、刺梨…都是我们小时候白吃不厌的“水果”。

  吃马桑的季节是在夏天的暑假,马儿山(现在已变成高速路)上的马桑一串串的。在太阳的炙烤下,马桑成熟得特别快,没两天就由浅红变成深红,再红到发黑。

  马桑是男孩们喜欢吃的,我只吃过几次。吃完后嘴唇、舌头和牙齿都被染上红黑色,像吸了血一样吓人。

  听大人们说马桑有毒,吃得太多会中毒,如果中毒要灌猪屎才能救治。大人们这一说辞无从考证,但确实让我们好多小孩望而却步了,不过总有胆大的孩子依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去采食。回到家父母问起是不是吃马桑了,居然有人笨到红着嘴唇还撒谎说没吃过的,这不免招来一顿暴打。

  过了有野果子吃的季节,嘴实在太馋,路边茅根草的根也会被我们拨起来嚼上两口吸它微甜的少得可怜的汁,一串红的花也会被我们摘来吮吸花心里的甜味儿。

  偶尔的被父母使唤去供销社打酱油,余下的一分两分钱可以买几颗水果糖或是一小筒瓜子。当这些想了好久的零食在手,心情无比喜悦,脚步也变得轻盈,笑嘻嘻地跑回家,分一些给爸妈,然后把剩下的和弟弟对坐在门槛上一起分享。

5.结语

  想到童年,总有太多的记忆碎片,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远,已经无法将其整个拼接起来,但每一个片段都是五彩缤纷,各自精彩…

      用流水账似的文字记录曾经的生活,回忆往昔,会将自己深深的沉浸在远去的时空里。就好似站在夕阳下的柳树边,看着一池的清水泛着金色的光芒,在岸边偶尔抛下一块碎石,水中金色的光芒便荡漾开来,脑中的画面也不断跳跃着。人生几十载,每一天都在经历着,唯有在家乡的那段岁月总是令人时刻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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