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个正常又不正常的早晨,当我愤怒难当转身离开孩子后,我心里开始崩溃,排山倒海的自责、悔恨几乎要将我淹没。如果不是要挤地铁赶去上班,真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个痛快。
上周老师帮我做调整的时候,说到孩子三岁前是个魔鬼妈妈陪着的,所以才会这么大了还固着在肛欲期,尿裤子。我心里很是不服气,我觉得这不是我造成的,是他爸爸和他爷爷奶奶造成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保护孩子的那个人,他们才是伤害孩子的人。
今天早上当我面对孩子的磨蹭时,我分明就是一个没有爱的魔鬼,那一刻,我不是谁的妈妈,我恨不得把孩子抓起来扔到地上。跟他说一百遍都无动于衷不配合的样子,我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跑,我开门准备离开不再理会他,他来抓我的手哭着让我不要走的时候,我真想狠狠把他揍一顿,没错,我的手已经伸出去打了两下他的头。
那个指责孩子爸爸发脾气打孩子的口是心非的女人,现在正对着孩子发脾气,动手打孩子。那个总指责孩子爷爷对孩子大吼大叫的女人,现在正对着孩子大吼大叫,孩子内心崩溃,跑过来抱着我哭,我一把把他推开,就像推开一个最讨人厌的狗皮膏药一样。我一方面在指责别人对待孩子粗暴不尊重孩子,在别人面前假装做一个温柔有爱的妈妈,另一方面当别人不在场的时候,我对孩子却更加变本加厉的粗暴不尊重孩子。
我竟然是如此虚伪,如此可恶的妈妈。孩子在我的粗暴吼叫威胁下乖乖赶紧洗漱完出门,下楼梯一遍又一遍想来拉着我的手,而我陷在那个魔鬼的情绪泥潭里,一遍又一遍地甩开孩子的手,心里觉得不解气,下楼后还一次次地质问孩子,你今天早上都干了什么,从早上六点起床到七点半出门,你都干了什么。跟你提醒了一次又一次,你都在干什么?孩子拉着我的手,在不断地来慰安我,可我做了什么,我的眼里和心里完全没有孩子,如果我有权利杀了他,我想我有可能一刀捅死他。
当孩子看到奶奶在那里叫他,我恶狠狠地说,我不去送你了。孩子跑到奶奶那儿开始哭,我转身离开孩子,看到我是如此恐怖的一个人时,我一遍遍骂自己真不是人。我不配做我孩子的妈妈,我真的不配。他们那么可爱,可是我呢。我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呢?我的内心在祈求有能量的人来把我的孩子带走,我真的怕我把他们毁了。他们那么好,却要毁在我的手里,毁在我这个没有爱的魔鬼手里。
以前看到新闻里那些把自己孩子打死、饿死的父母我总是无法理解,今天早上我却不幸地发现,我和他们无异。他们的内心藏着一个以虐待孩子为快感的魔鬼,而我竟然也是这么地可怕。看到这个真相之后,我简直不能接受,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妈妈,为什么?我到底经历了什么,让我长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如果我五岁半的儿子可以在这里用文字来表达他的内心感受和想法,我想会是这样的:
我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和妹妹都不在床上,我喊妈妈你快来。过了一会儿,妈妈来了,一遍又一遍催促我赶紧起床,因为昨晚我睡前喝了很多水,半夜把床单尿湿了一点,妈妈要换床单。
之后,妈妈又忙着去弄她的早餐,我起身下床,去厨房找妈妈。妈妈不让我动这个,不让我动那个,为了把我打发走,她洗了三个圣女果给我吃。我吃着圣女果,离开了厨房,坐在爷爷奶奶房间的床边玩,奶奶来催我穿衣服,我没有理她。她又催了我两遍,我还是没有理她。奶奶不再催我了,我知道她生气了,但我就是不穿。我想穿的时候自然会穿,你们为什么老来催我?
我又转移到客厅去玩,奶奶给妹妹打开了会讲故事的小布丁,里面又在讲匹诺曹和雅格的故事,这两个故事我从小就在听,可我每次还是喜欢听。我坐在凳子上出神的听着,妈妈去阳台经过我,问我在那儿发什么呆,该准备穿衣服洗漱了。然后她又走开了。
已经洗完自己衣服,擦完地的爷爷现在有空了,他用他那大嗓门催我赶紧穿衣洗漱,还把洗脸水和刷牙水都倒好了,可我连看都没看一眼。我还在听故事呢,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爷爷又催了我几次,看我无动于衷,一边嘟嘟囔囔气呼呼地埋怨着我,一边走开不理我了。
我也觉得没意思了,又转回卧室,去翻中间那个妈妈总是跟我说不许我翻的抽屉,里面有很多没见过玩过的票据、房本、户口本还有爸爸妈妈的各种证件,红红绿绿的,我很想拿出来好好玩玩,可每次妈妈都是一旦发现我在翻,就从我手里夺走,每次还不忘很恨地告诉我一句:跟你说多少回了,这里面的东西不能玩,弄丢了就没有了。我们就没有房子住了。我不就是想拿出来看看嘛,我又没有怎么那几张纸,为什么妈妈每次都这么生气,不许我动。你们越不让我动,我就越想要动。
妈妈的早餐吃完了,看到我在翻抽屉,果然很生气的把我撵走,把我拿出来散落的各种材料收起来。她告诉我说外面是阴天,快下雨了,我们赶紧收拾完去上幼儿园,不然一会儿该下雨了。我则又换到客厅,坐在凳子上接着听小布丁讲故事。妈妈收拾完见我一点没动,气呼呼地说,我现在给妹妹喂奶,你还不穿衣服,一会儿我把那衣服都收起来,以后也别穿了。
受到妈妈的威胁,我害怕妈妈把我的衣服扔掉,我可不想光屁股去上幼儿园,我坐在那儿把衣服都穿好了,就差穿鞋了。看我穿好了,妈妈又提醒我去刷牙洗脸,说一会儿她给妹妹喂完奶,我还没收拾好,她就自己走了,不送我去幼儿园了。又来这一套,我这一早上耳朵都要听的起茧子了。我又在房间里晃悠晃悠,可就是不洗脸刷牙。
妈妈给妹妹喂完奶了。爷爷奶奶准备抱妹妹到外面玩,我见奶奶要走,慌了,我让她别走。奶奶说好,我等你一下,你赶紧把我洗了,我送你去幼儿园。奶奶站在那儿等着,我又不动了。奶奶一生气扭头开门走了。我眼泪汪汪地跑到妈妈身边,跟妈妈说,奶奶走了。
妈妈没有安慰我,一边捯饬自己的脸,一边说,你赶紧去刷牙洗脸,妈妈收拾完也要走了。过会儿妈妈收拾完你还没弄完,我也不等你了。可我还是不想动,妈妈告诉我洗脸水和刷牙水在哪儿放着,我看了一眼又走开去玩别的了。
我看到妈妈愤怒地眼神望着我,我内心感到害怕,我很想去迎合她,可是我又本能地想拒绝她,离她远一点。当妈妈又一次说她自己先走了,我别去上幼儿园了,并把门拍上后,我竟然觉得好轻松,好惬意。我把嘴里地牙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不用再为了妈妈而刷牙了。我拿起桌子上地李子品尝它的美味。
可妈妈竟然又回来了,她抓着我就要往门外走,我一只脚还没有穿鞋,我吓傻了要,我哭着说我还有只脚没穿鞋。妈妈愤怒地朝我吼道,快点去穿。我看到愤怒的火在妈妈的心里燃烧,她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在说着一句又一句伤害我的话,我害怕极了。我跑过去想抱着妈妈哭会儿,可妈妈推开了我,还说我有什么脸哭。我强迫自己把恐惧和委屈的泪都憋回去。我害怕妈妈把我扔掉不管我了。我伸手去拉妈妈的手,一遍又一遍,可妈妈根本不肯握我的手……
她昨晚不是还对着我和妹妹唱着她爱我们的吗?她真的爱我吗?不,她不爱我。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她怎么可能爱我和妹妹呢?但是我现在这么小,如果她把我扔在外面,我怎么办?我必须要拉住她的手,我要讨好她,让她开心,让她别把我扔掉……
当我听到奶奶在叫我时,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我赶紧跑过去抱着奶奶,我害怕极了,我吓得哭了起来,而妈妈转身离开,连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我想她真的是不爱我们的,连妹妹对着她笑,她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