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老驿站 | 邢云

我坐在西城楼,眼睁睁看着太阳西落,鸡鸣驿被照得通红。极目前瞻,沟壑纵横的山脚下,车马行人,忙忙碌碌,与尘埃为伍。

遥想那些急急而来的驿传,进城,换马……风雨苍茫,再无鸡鸣。

蒙于岁月的尘垢,鸡鸣驿一度濒于灭顶。昔日最大的军邮驿站,砖瓦弃落,杂草丛生,游客的噪杂声里,尚余些许“文物”气息。刺耳的木工,轰鸣的机器,以及吆喝着号子的民工,几百年前的旧模样,就这样一天一天,越走越远。

不知从何时起,凡深入驿站前,须买意外保险。工作人员说,听说有个年迈的游客出了意外受伤。村民们津津乐道的是,在这儿拍摄的电影《大话西游》,还有《大决战》等等,似乎更愿推介鸡鸣驿成了“电影城”。至于什么慈溪老佛爷睡过的老炕,还有驿丞署等等,那都是有主家的老房子而已。

街巷两侧闲坐的村民,刻意陈设的老物件,门口挂着一元一次的厕所指牌,五一不再提醒着匆匆过客,你们固化了的历史记忆,早已随着风沙飘去,只有那座与这儿守望的孤山,还弥漫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沧桑。

我想:数百年前,马颈上的铜铃渐行渐急,白日鸣铃,夜间举火,人困马乏之际,遥遥的望见鸡鸣驿的行人,心里是何滋味?进城,是换马,还是换人?或者稍一停歇,继续跨马前行!

最让人动容的,无非城门上鸡鸣山驿四个大字。崭新的红漆阁楼,平整的墙砖,还有刻在街巷最显眼部位的捐款信息,宣示着现代文明正在“保护”着鸡鸣驿。

财神庙、驿学、戏楼等历史经典,有几处也在动着让人触目惊心的“保护”工程——人们试图留住历史,不期每一凿每一斧都在抄袭历史。数百年的古迹对抗岁月,砖墙会风化,记忆会淡忘。相较于重新再造,修旧如旧,究竟是留是去,不得而知。

祖辈繁衍,故事累积。很多人,对那些故事津津乐道。

破立之间,无休无止。就像而今破落的驿丞署,谁曾想慈溪仓皇出逃时,竟在此落驾?初出京城的皇家尊贵,悉数抛在这窄窄的巷道口,落魄可悲,想想便知。然门口竟砖雕“鸿禧接福”,只落个后辈讲故事时的道具罢了,怎比得那“鸡鸣山驿”四个大字。

驿城内已然很少见到年轻人了。他们属于外面的世界。老驿站的傍晚,无风无雨,,岁月如流,听似乎一声叹息里,倒觉风雨袭来。城墙之下,穿城而过的,再无骑骑快马,而是疾驰而过的汽车,酒肆喧嚣,夕阳下的鸡鸣驿渐入夜色。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话自己。我来鸡鸣驿,何尝不是闻一闻黄土,听一听大风,看一看落日?城墙上至尊宝和紫霞的背影尚未走远,我和那些离开鸡鸣驿的年轻人们,不会总是怀念这里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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