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漂洋过海的鱼
有一段日子我是令人担心的。脸上鲜有笑容,眼睛是无光的,身体是沉重的。总之,我整个的状态都极其糟糕,是的,极其。我想我是病了。
我从学校退学回来,起初不是别人不要我,是我自己待不住,后来别人也不要我了。我没回家。遇上事情我总不会先想到回家,而是想着去一个能让我觉得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显然不是我家。姨父姨妈人很好,很随和,我就去了。我知道我出事了。
姨妈家其实是很破旧的。他们人到中年,生下一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他们决定不再在家种地,他们举家去了县城,给人家喂猪,为了比种地多点的钱。当然,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们现在已经回到老家,年纪也已上六十。
当年他们喂猪时住的房子是很简陋的,只够遮风挡雨,但条件虽然简陋,一家人在一起却也算温馨安宁。我是这时闯入的,或者说我的到来应该是打破了这种平静,尽管后来又如生活的规律一样,迅速恢复了平静。
猪场一般建在山头上,所以房子也就搭在附近,房子周围有成片的橘子树,站在房门前也可以摘到橘子吃。橘子林下就是水田了,水田旁边有一个湖,经常能看到有鸭子在里面浮着,悠悠地来回。湖堤上也常看到三两水牛在啃草,尾巴扇得哐哐响。
姨妈家住的房子是平房,只有三个房间,一间猪场老板住,一间姨妈家住,一间放杂物,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房子左边有一块菜地,料想都是姨父姨妈收拾出来的,种上了很多蔬菜,每个季节都不一样;房子右边有一个小瓦房,不大,仅够容身,这是做饭的地方。瓦房门前有个手摇井,清凉的泉水就是从这里汲上来的。
姨父姨妈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也会带回来猪场的味道,没有习惯这种生活的人应该会受不了吧!而我在那里的日子是颓废的绝望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多么令人烦恼,而当时姨父姨妈却从来没有当面多说我一句。那时我从学校出来,根本不想去找事做,情绪也很不稳定,终日无所事事,除了吃饭、睡觉、偶尔做点简单的家务,最多的时间就消磨在那个山头上的蓝天碧湖间了。
然而,当时的我是不可能欣赏大自然的美的,我的心境达不到。如今想来,那是一段很清悠的时光。
夏日的蓝天总是那样透明、单纯,即使有云,也是鲜亮的点缀。大朵大朵的云从很远的地方漂过来,在奔跑的路上就已变换出了无穷多的模样,如果说傍晚的云是火烧云,那午后的云就是“雪烧云”了,云朵儿大、洁白、梦幻,那是一种怎样澄澈、明净的感觉啊!
眼光从天上到地下,便是绿色的天地了。湖岸上青青草长满长长的堤坝,悠闲的水牛低着头只管肚子要饱,嘴上从来也没有停过,湖里的鸭子也像闲到不行,来来回回很多遍,洁白的“雪烧云”就倒映在宁静的湖泊中,鸭子一会就跑到云上面去了。近处的橘子树上挂着青涩的橘子,风吹也吹不动,麻雀旁若无人似地从这头飞到那头,带出几声并不悦耳的叫唤,消失在旷远的山头。
山头上并不只有姨妈家一户人家,另一个山头也有好几个猪场,其中生活大概也和姨妈家差不多吧!普通人家的生活总是差不了多少,总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只是欢喜和忧愁的形态不一样罢了。
在姨妈家的日子是寂寞的,迷失的,在那个动荡如海浪般汹涌的年纪,我是让人操碎了心的。我躲避着世人,似乎着意躲避着某种巨大的伤害,而这大概只有我本人能知道了。所幸,在那略显不幸的日子里,姨父姨妈一家收留了我,让我绝望而破碎的心有了缝合的可能。我不是一个会表达感情的人,当年若没有姨父姨妈对我不抛弃不放弃,便没有今时今日的我。其他就不说了。
这就是我在姨妈家的日子,若还有下文,便谨以这些文字献给我的亲人,愿苦难远离宽厚之人,好人一生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