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点灯发龙

这年过得匆忙而兴奋，来不及抹去嘴角的油渍，穿着新衣新鞋，正月初三早上，不约而同地八点还不到就都赶到大会堂，一见面是一阵相互问候和拜年，递烟之后更是一阵烟雾绕缭，按照当初的约定，今天晚上开始第一场龙灯。

李胜平没有过多的同大伙扯谈，而是带上几位帮手，来到旁边，找来两块石头，把带来铁锅架上，开始生火，倒入早磨好糯米粉，熬起浆糊，开始准备裱龙骨。

龙骨被横放在两条板凳上，好似一条盘伏起来休息的神龙，接下来是抽出一张张油纸，开始往已经刷上浆糊的龙骨上贴，油纸晶莹剔透，透光度相当好，加之纸质是用山中的竹子发酵后，采用土法抄制而成，本身韧性非常强，再通过浸油加工后，韧性会进一步加强，当轻微的划碰时不至于破损，并且可以抵挡风吹和小雨。

等整条龙骨都裱上油纸后，就成了有血有肉的高龙，四条高龙因个人手法不同，裱上去油纸有宽松的，有，宽松的显得丰满，紧凑的显得苗条，各有各的神态，瞬间高龙活了过来，不过此时的高龙却仍失一份神气，需要进一步描绘上色，才能活龙活现。

李胜平仍在忙着倒饬龙头，虽然已经用油纸裱好，但是龙牙、龙舌、龙眼、龙须、龙耳、龙角都需要特殊处理和采用特别的工艺，只有那样才能让整条高龙的灵魂活过来。首先用鲜红的红纸将龙牙和龙舌重新裱上，乍一看去，似乎高龙已经张开了血喷大口；再将每一根龙须用红色的彩纸剪成细条状，一圈一圈裱在龙须的竹条上，随着龙头摆，真以为是一条老龙捋动龙须在左摇右摆呢；龙耳是随着黑色的颜料在耳圈上描上一圈，一双大耳显得特别庄重威严；龙眼和龙角用的是黄澄澄的金色彩纸裱上的，初一看上去金色的犄角杀气腾腾，龙眼就像一对大铜铃，待到发龙时，会用黑色的墨汁重重地点上一笔，那就是画龙点眼，瞬间就会让整条高龙精气神十足，威震八方。

龙身上开始用银色的颜料一笔一笔勾勒出一片片银鳞，均匀地分布在龙背那道黑色的脊线两边，四条龙爪也是用黑色的画笔画在龙身上盘收起来，宛如一条神龙正在收起利爪快速游动。

滚龙的龙身也如同高龙一样，尤其是龙头和龙尾更加生动逼真，如果这时候能找出十二个人举起滚龙的龙头到龙尾，有规则地摆动起来，绝对会发为是一条游龙直向你游来。

比较特别的是排灯，四方的排灯用油纸裱好以后，在正面的两侧用红纸写上一副对联贴上，“龙驻天上风调雨顺、龙游天下万事吉祥”，在背面贴上一个大大的“福”字，显得特别喜庆。

这边继续对龙身细心描绘装饰，另外一帮人由王国勋带着开始给油灯装油挂灯，还有袁爹和李华贵几个围着刘国钦老先生在一张八仙桌边，只见刘国钦老先生手持毛笔，正行云流水盘写着一封喜帖，“敝村请得龙神派遣四条高龙、一条滚龙今晚喜游xxx贵府，传福送喜，敬请恭候”，袁爹几个依次对本村几位有名望的大户一一报上姓名，由刘国钦老先生一一写在每一份喜帖上，近百来份喜帖写完之后，开始分片归类，总共按四个方向，分成四堆。

胡文生已经将招来近五十人进行任务分配：四龙高龙安排十六人，其中每四人一组负责一条高龙，其中一人机动替换；滚龙安排十四人，其中龙头龙尾各有两人相互替换；排灯安排一人配合自已，帮衬自己举灯；在铜锣安排四人，每两人一组进行替换；挑夫安排五人，其中一人负责配合刘业轩收纳点数，另外四人每人挑一担箩筐往来于各家各户到停在公路上的小货车，货车司机由魏同福担任；另外由李胜平带着四人负责过程中龙灯的维护，王国勋带着四人负责油灯的维护；李华贵负责指挥中乐队在龙灯的前方奏乐，袁爹负责指挥中乐队在龙灯的后方奏乐。

抽调出四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分别朝着四个方向去发放喜帖，这边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只是袁爹还得去村口土地庙前的那片空地上张罗晚上发龙准备工作。

只有发龙以后才能称之为真龙，将由根法来操持法事，敬请龙神派遣龙子龙孙下凡，届时就可以龙游天下，给芸芸众生送来吉祥如意。因此袁爹开始认真地准备香案，并且在案桌上要备好三牲贡奉，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到傍晚吉时，正时开灯发龙。

所有龙灯随着天色变暗，都已经转到土地庙前的空地上，此时仅有庙前昏暗的灯光照射，无法看到龙灯的威武，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神圣的一刻，开灯发龙。

根法师傅披着一身道袍走到香案前，今天没有拿什么法器，而上手持三根香烛，先是对空做揖，虚拜三回，重回香案前，点燃了桌底下的纸钱，开始开口敬请龙神：“龙神龙神，龙在天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旺，龙在地上，国泰民安，万事吉祥人安康；敬请赐予法力，由游龙会四条高龙、一条滚龙代巡人间，传福送喜……”接着一阵鞭炮声响起，锣鼓喧天，中乐队和西乐队同时奏起来，顿时热闹非凡，只见根法师傅握住桌上的大毛笔，醮上墨汁，来到龙头边上，先是一声“点灯”，王国勋和几个帮手迅速地点着第一盏油灯，四条高龙和一条滚龙立马周身通亮，金光闪闪。接根法师傅口里又开始念“赐你法力无边，给你火眼金睛……”拿着醮了墨汁的毛笔往龙的眼睛上一点，龙头随之一振，仿佛是突然苏醒，由龙嘴里发出“隆隆”吼声，四条高龙和一条滚龙顿时是龙腾翻滚，随着鞭炮声，烟雾骤然生起，这几条大龙就如同是腾云驾雾般的来到人间，龙栩栩如生，有一对硕大有力的犄角，且呲牙瞪目，鳞片泛着耀眼的金光，显得威武强悍，十二个壮汉举起滚龙舞动起来，不时上下翻滚，左腾右挪；时而高高跃起，仿佛直飞云端；时而快速俯冲，好像扎入深海。外行人自然看的是热闹，不断喝彩叫好；有内行人却说，那是“龙头穿花”，那是“龙摆尾”，那是“蛇蜕皮”……

最后由根法师傅大声一喊“发龙”，只见两个抬着大铜锣的壮汉，“咣咣”敲起大锣，向前走去，胡文生举着排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四条高龙、龙尾，最后面是滚龙，乐队按照事先安排，开始一路奏乐，队伍后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龙灯正式出发，朝着第一户人家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