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沈园

这年沈园的梅花开的特别好,空气里弥漫了梅花的清香。江南水乡的绍兴城被春风又一度吹绿。乌篷船的摇橹声惊动了鹭鸟。水面上踏出一串涟漪后飞起,在沈园的假山石上停立。陆游在一株古朴的梅树前已经站了很久,凝神观察着梅树的造型,心里临摹了很多遍,回去好将它默写于纸上。

这一天注定要发生点什么,因为这一天的空气里有种淡淡的忧伤。转角处陆游便与前来沈园春游的前妻唐琬不期而遇。这是两人分开七年后的相遇,而此时唐琬身边有了赵士城,陆游也已考取功名结了婚。但他们的心里从来没有忘却对方。

此时陆游的脑海里全是少年玩伴、青梅竹马的唐琬,而唐琬的心里又会有怎样的忐忑呢?尽管身边已经有了贵为南宋宗室赵士城的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并且还给予唐琬最好的归属。但终究敌不过两小无猜的感情。赵士城是宽厚大度之人,特意留下两人先行离开,而除了四目相对,百感交集外又能怎样,还能怎样呢?唐琬定了定神转身追赵士城而去。

陆游呆在原地发怔,此刻有佣人送来一壶美酒和小菜,几杯酒下肚心中万千愁绪涌上心来。提笔在墙上写下了《钗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一年后唐琬游园看到墙上的《钗头凤》,各种滋味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于是和下一曲《钗头凤·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和唐琬从小时候的玩伴,到结为夫妻,并以家传凤釵作为定情信物,那年陆游二十岁,唐琬十七岁。本以为才子佳人的故事就这样美满幸福了。但是一年后陆母因为陆游婚后不考功名,唐琬不能生育为由硬是拆散了这对鸳鸯。

所以唐琬的题词不仅是对陆游的呼应,更是表达了她自己的那种复杂的心情,春景依旧,而桃花凋零。同时也可见唐琬的才华横溢。

海誓山盟生生在耳,但人成各路、今非昨也。写下这首词后的那年秋天,唐婉抑郁成疾而去。

而赵士城在唐琬活着的时候,护她周全,唐琬走后,依然报名从军,把余生托付给了国家。娶唐琬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他只做到有情有义,不问值与不值。能够顶着世俗和家族的压力娶唐琬,赵士城当得起男儿本色,而最后战死沙场成为英雄本色。

回过头看,其实从陆游墙上题字开始就已经错了,在一个公园公开留下表达对前任的思念,不仅是对唐琬的伤疤撒盐,更是对赵士城的不公。作为前任,陆游是不合格的。

这段情由定情物的凤釵开始,到题壁的《釵头凤》结束,也算有始有终,在陆游看来,沈园和唐琬从此只有在梦里相见,山高水远就由此词别过。

但釵头凤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陆游回到绍兴看到沈园墙上唐琬的词的时候,唐琬已经走了四十年了。沈园的柳树都已经老的不会飘絮了。75岁的陆游站在沈园的一池碧水前,仿佛看见了当年唐琬游园时水中的倒影。只能将心中所感赋予诗词。

又过十年,陆游再次来到沈园,感慨沈园的花已经死了一半,而活着的花应该都认识陆游了。而墙上的字迹仍然依稀可辨,这一次,也是陆游的最后告别。

就这样一辈子写了无数沈园的诗词来回忆青春,回忆爱情。就这样一辈子带着当年画的梅花去往无数的地方,最难忘故乡的绍兴,最难忘沈园。

对于陆游,釵头凤的故事在他心里延续了60年。而唐琬呢,釵头凤已成千古绝唱。

一代爱国诗人陆游的一生里只牵挂了两件事,一是家国百姓、一是唐琬。

沈园是有幸的,因为遇见了陆游和唐琬;

沈园是悲情的,因为陆游和唐琬的爱情;

沈园更因《釵头凤》而名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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