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便正式开始无了无休的雨季,此刻虽有停歇,天,却还是阴沉沉的,阴沉得仿佛要落下来似的,低空中并不太厚的阴云怎么也挥之不去。
远处的山在白雾中露出一点儿青顶,像个顽皮的小姑娘正与谁捉迷藏,可她那水白的衣袂飘飘,是任她怎么努力也藏匿不住的。有的时候,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灰色的山影,又禁不住遐想,山的那头是否真如校园民谣里唱的“还住着神仙”, 神仙姐姐们此刻裙裾飞扬,往来于群山间,好不自在快活羡煞旁人。
晨起,仍然带着点儿闹心的倦意,连绵的雨季总是不太让人愉快的,推门徐老师房门,昏昏暗暗的房间与外头阴阴沉沉的天空倒是遥相呼应的,他就着台灯那微弱的光正在批改作业,我不禁问道:“你这是见不得光吗?”“我这是爱护地球,节约用电。”他淡淡地回一句。恍然,清醒过来,这儿并没有通电,日常所用的不过是太阳能电板提供的些许电能,平日里艳阳高照,倒也不存在把电用枯竭的危机。而今连日多雨的,且稀稀落落,未有休止的节奏,指不定随时有储存电能被耗尽的可能,到时来自城市的我们将回归原始又如何应对生火烧柴煮饭等问题?突然地,就为着自己那点点凉意起便抱起暖水袋的矫情而羞愧难当,走回房里拉一把开关,天暗下来,心倒更安了。
傍晚,伫立于屋前的土坡,抬头,不太明朗的暗灰色天空中划过两痕细线,电线上停落着几只飞倦的小燕子,也确实像极了郑振铎所言的五线谱。突然,成千上万条断了的细丝又没由来地纷纷扬扬落下,轻柔细密地洒遍整个校园——包括伫立于校园的我。然而,却顾不得头发到底偷吃了多少“白糖”,只暗暗对自己许诺,下次日栖于坡时,定要放声高歌。
又是无月夜,雨,也暂歇了,独自于房中批改作业,书桌在房子一角门口的左侧,书桌左边是一扇小小的窗户,还垂着张红黄绿三色相间的竖直条纹帘子,断然隔绝两个世界。忽而夜风来扰,它从门缝里直直地钻进来,无须转弯毫不犹豫地直往我身上扑,边打寒颤边听窗外一阵“扑簌簌”风吹树叶之声,再接着有雨打树叶“滴答”作响,且声势越来越浩大起来。此刻,我心甚忧,倒不是悲凉如张爱玲把窗外摇曳的布条子当成风雨中不断作揖的孟子般日夜忧思。忧的是,这缠缠绵绵不忍离去的春雨,稀稀拉拉要下够一个世纪般,而由于雨季,学生们每天提早放学,本就少得可怜的学习时间,被生生砍掉一节课,而繁多的学习任务又如何能够抓紧弥补,只怕是越来越难跟进的,且雨季没电就连微弱的灯光他们也没有了,所以即使孩子有时没完成作业也是不忍苛责的。
睡前,在屋檐下洗漱,屋檐的水不紧不慢“滴滴答答”地打落下来,滴落的一汪污水倒汇聚成了一幅中国地图,只用力看着那地图南部上的一点,那微小的一点。双眼不知怎么的,就迷离起来了。有雨的季节总离不开忧愁的,而今掰着手指算出离家两月有余,双脚想丈量却不知到底距离多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