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玲珑/文
不知不觉,太阳公公已经悄悄地来到了寒冬腊月。
小时候,家家户户的大人们都开始紧张有序的准备年货了。孩子们已经快放寒假了,处处充满了喜悦之情。
腊月里家家户户忙,忙什么?
要说现代人过年就是买猪肉,买这买那,反正淘宝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却是没啥特别的感觉。在我的童年里,过年真不是这样的。猪是自家养的,过年是要忙碌着做年货的。
第一件大事非属杀猪莫属。
那可是一年中最头等的大事。你想啊,一头几十斤的小猪宝宝,养了一年,也有一两百斤了。
当猪嚎叫着,被褪干了毛,露出白花花的皮肉,散发着血腥味,躺在门板上。我很是心疼。
精明的母亲是这样分配的,一大半的猪肉卖给猪贩,给孩子们攒明年的学费。毕竟普通农村人最大的经济来源之一就属卖猪肉了。
九十年代,人民币没有通货膨胀。猪肉相比现在也是不便宜的。一斤要卖六、七元呢。两百斤的猪,杀了也有至少一百斤要卖掉。这样差不多两个孩子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另一小半留着家里吃。家里一时半会也吃不了半条猪啊,那就腌腊肉,灌腊肠咯。有些肉不好处理,必须要及时处理,烧猪头肉,猪大肠要清洗,猪血冻起来后面在烧汤。
一串串腊肠,一刀刀腊肉迎着寒风刮在屋檐下,裂开了嘴,像受检阅的士兵,整齐有序。
有了肉怎么能少鱼呢?
这第二件事就是分鱼。
你瞧吧,趁着天晴,那鱼塘的水也改放干了。不然结上了冰块就不好捞鱼了。
村里的水塘是集体的,大家伙且巴巴地盼着这一天呢。
村干部派人用机器把鱼都捞上来以后,队长和村支书就把大伙召集起来开会,抓阄。然后就是挨家挨户分大鱼。
又大又长的青鱼,身子扁而厚的水鲢鱼,主要有这两种品种,因为它们好养活,个头足。
那天空地上站满了男人们,地上摆着一摊一摊的鱼儿,长的短的胖的瘦的,各式各样的鱼儿瞪着眼,张着嘴不说话。遇到丰收年大伙都很开心。水塘里鱼多肉嫩,分到每家每户自然就多。
若是分的少了,自然就要发生争吵了。有时候还要打架呢。
吵过闹过,年还是要过的。
这第三件事就是搅米角。
不管是不是丰收年,交完了队里的公粮。即便粮食剩下不多,母亲还是坚持搅米角。她说怕别人家都有,把我们看馋了眼。
连续几日大雪天,终于放了晴。暖洋洋的太阳慈爱的向人间输送着正能量。
地里的活儿忙完了,母亲便催促父亲:“快去队里搅米角。”
父亲挑着两箩筐白米,米宝宝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我和二姐跟在他后面,蹦蹦跳跳一起去。
到了队里的基地,机器老远就发出了刺耳的轰隆隆,轰隆隆。
父亲一头钻进了机房,不一会,灰白着头发就出来了。肩上的担子不见了。原来是老早就有人在了,父亲预先把胆子放进机房排着队。
我们就去对面的小店里看呀看,父亲和店主抽一根烟,聊着天。我和姐姐就到处看忙柜台里面琳琅满目的小吃,不一会儿便看花了眼。
还有好看的黑布鞋,五颜六色的一捆一捆毛线,弹珠......我实在忍不住就央求父亲,买个糖果给我们吃。
父亲难得地大方一回,便掏出一元钱,给我们买上一把。
我们高高兴兴的吃着等着,终于里面的人喊父亲的名字,呀,到我们了!
起先我跟着进去,看着那一条条类似皮带般的米角不停地往外冒,父亲在机器那头倒米,姐姐加糖稀,我呢就负责在另外一头,接住层出不穷的米角,放进箩筐里摆整齐。
那叫一个应接不暇,我手脚不协调,平日里就笨手笨脚。开始还行,后面胳膊一酸,就跟不上了。一旁的二姐嚷嚷:“看你怎么这点事也做不好啊?”
我无奈的撇了撇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父亲便说:“你俩换一换,她小。”
二姐冲我翻了翻白眼,不悦地走过来。我们交换了位置,就好多了。
等一箩筐米宝宝全部变成了米角,我便扯下一根放在嘴里,嚼了嚼,又香又甜,Q劲儿十足啊。忍不住又悄悄撤下一根,吃起来。
待到两箩筐米宝宝全部没了,我的肚子也圆了。一边打着嗝,一边捂着腮帮子,牙也疼了。
晚上,我们一家人聚在淡黄色的灯光下,一人一把剪刀,剪那长的不到头的米角。把它分割成一块块约莫4-5厘米菱形状作品。这时候已经全部发硬了,有时候剪的手都起泡了。
到了夜里十点多还没剪完我就困的睁不开眼,第二天晚上还要继续剪。直到两箩筐米角全部完成。
到了腊月二十左右,母亲就吩咐父亲在灶下架起马柴,大锅里就开始倒上菜籽油,剪好的米角倒进锅,不停地翻炒着。当它发出砰砰的声响,中间鼓出一个大泡泡,我就知道,它熟了。
也不管烫不烫嘴,抓起几个就包进嘴里,唇齿间香气浓郁,脆响四溢。
这些离我越来越远的年货,构成了我的简单童年,没有芭比公主,没有雪地靴,更没有巧克力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