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兵兵也从村里的小学来到了乡里的初中就读,他以为他能天天和哥哥在一起了呢,不会再显得那么孤独了。但是并没有,妈妈告诉他说他读的乡镇初中不和哥哥的私立学校在一起,让他不要去找哥哥,影响哥哥学习。
去新学校的路上,自行车后座上的兵兵对即将要去的新学校好奇且期待,那里是不是也有动不动就训人的朱老师,是不是也有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吵吵着要抄作业的小黑,要是有个小林就更好了,兵兵想到。在兵兵幻想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爸爸告诉他学校到了。看着大门口那来来往往的新同学,兵兵高兴地差点要叫了出来,他想结交很多新朋友,天天给他们讲他和小林的故事,讲以前家里的大黄牛,讲家里的新房子是那么的高大,坚固。爸爸告诉他,爸爸只能来送他一次,让他来认认路,往后周六周日他需要自己步行回家,因为家里的地让爸爸实在拖不开身。爸爸把兵兵领到了初一三班门前,出来迎接他的是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女老师,她那严厉的表情让兵兵微微有些害怕。爸爸和老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回了家,临走的时候,爸爸告诉他这是他的班主任刘老师,有什么事就和他说。爸爸的话总是那么少,少到让兵兵感觉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也许他的爱在心里,不懂得该怎么去表达。
爸爸走后,刘老师告诉他今天第一天不上课,让他拿着行李跟她一起去看看新宿舍,认识认识他的那些新室友。冰冰背着行礼跟着老师来到了男生宿舍,他们的宿舍被安排在了三楼走廊的尽头,一共有六个人,那五个同学都是别的班的,因为兵兵报道来得晚,宿舍不够就被安排到了这个宿舍,刘老师随便说了几句不要打架,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就走了。
兵兵来到他的床铺前,奋力的爬上了二层默默的铺着床,那五位同学叽叽喳喳聊着班里的女生什么的,兵兵也插不上话,铺完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傍晚。醒的时候那五位同学都不在宿舍,兵兵轻轻下了床,他感觉到饿了,拿出了妈妈给他带的窝窝头和咸菜,出去打了点水坐在板凳上吃了起来。正吃着那五个室友有说有笑的端着饭菜回来了,看着兵兵正在吃饭都互相打了个招呼。一个名字叫于伟的说道;你怎么不去打点菜啊,光吃这个能咽下去吗?兵兵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妈妈告诉他,一星期只能给他两块钱,除了买纸和笔之外不能买别的,好像也买不了别的。吃完饭同学们拿出各自的游戏机打着游戏,兵兵不知道那是什么,在兵兵心里这世界的游戏好像只有跳房子,虽然他也没玩过几回。兵兵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又想起了小林,姑姑,妈妈,和那头老黄牛,每当他孤单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这些。他不明白他有了五位室友怎么还是那么孤单,也许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给他答案。
第二天早上,喧闹的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三俩五个的在一起聊着什么,都在等待着刘老师给他们安排座位,伴随着叮铃铃上课铃的响起,刘老师也来到了教室讲台前,她还是那么严肃,她拿起一个本子一个个的念着名字和桌子编号,兵兵努力的竖起耳朵听这,生怕错过了什么。当念到许兵,一排三号的时候,被一起念得还有一个叫于英的女生,他俩是因为个子矮被安排到了前排 。于英来到课桌前,轻轻推了一下兵兵,兵兵也冲她微微一笑,他俩就算这么认识了。分完了座位,刘老师给大家讲起了新生入学期间应该注意什么,给大家介绍了各个学科。兵兵知道了原来上学不只有语文、数学。还有化学,物理,几何。那一堆他听不懂的词语。随着一声下课铃的响起,同学们呼啦啦的跑出教室,于英也说了一句出去玩,就跑了出去。兵兵坐在座位上,听这窗外同学们的欢声笑语,兵兵沉思着,他为什么总是融入不到这个世界里,也许他的世界早已随着那双一跑起来就掉的破布鞋走了,走的那么远,一辈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一声叮铃铃之后,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胖胖的肚子挺大的中年男人,兵兵知道那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你怎么不出去玩啊’于英轻轻地问道。兵兵只是微微一笑,每当别人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总是微微一笑,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数学老师的一声干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让大家拿出学校给大家发的新数学书翻到第二页,兵兵也从他那个用化肥袋子缝的伴随了他3年的破书包里拿出了哥哥用过的破旧的数学书,妈妈说,书上的内容都差不多,旧书扔了可惜了,让兵兵接着用,把钱省下来给他哥哥娶媳妇。可是当数学老师让他找刚才讲的题的时候,兵兵怎么也找不到。它好像走丢了,伴随着课堂里的哄堂大笑,一起走丢的还有那兵兵的自尊。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另类,另类的那么渺小,另类的那么让人心疼。
周末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跑去门口找来接自己的家长了,兵兵慢悠悠的朝学校门口走去,因为他知道爸爸不会来接他,不会有人给他惊喜,因为他的世界里也没有惊喜。‘你爸爸没来接你吗’于英小声问道,没有,‘哦’于英没有再问下去,当他拿出那本旧书,找不到那道跑丢了的题的时候,全班唯一没有笑的于英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当兵兵目送走了坐在爸爸摩托车后座的于英后,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惆怅的走在长满野草的山间小路上,一个人静静的走着,背上的破书包仿佛把她的腰都压弯了。听这叽叽喳喳鸟儿的叫声,看着田间劳作的人们,兵兵忽然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的感觉,他幻想着有这么一个世界,谁都不认识他的世界,他可以尽情的奔跑,鞋永远也不会掉,可以尽情的大喊大叫,难过的时候就哇哇的大哭,高兴地时候就哈哈大笑。那个世界里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去打菜,也没有人会因为他的书不一样而找不到题的时候哄堂大笑。没有妈妈那哭泣的脸庞、没有姥姥那布满皱纹的双手,也没有膝盖咔咔作响的爸爸,没有亲人们吵架那恶语相向的场景。
回到家里,爸爸妈妈都没有在家,他拿出钥匙开了门,走到屋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吃了,坐在天井里做起了作业。傍晚,随之吱扭一声的开门声,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吃饭了吗,他们的话总是那么少,少到兵兵感觉到他们是那么陌生。晚上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婶婶来了,哭哭啼啼的来了,哭哭啼啼的向爸爸妈妈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小叔整天喝酒,打牌,地里的活不干还动手打了婶婶,婶婶走后,爸爸也放下筷子缓缓走了出去,妈妈这一次没有阻拦。阻拦了也许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但是去了的爸爸也没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爸爸回来的时候,兵兵看见爸爸后背的两个通红的大手印子,兵兵知道,事情还是那么糟糕,糟糕到让兄弟之间大打出手,也许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最疼的是他的那颗心,那棵苍老的,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