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微雨的夏夜,读些什么样的文字方能不辜负这良夜美景呢?
唯有宋词!
宋词一直是我的最爱。曾经有一段时期,我每天早上都会背一首宋词,为那不可言传的文字之美而感动不已。
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宋词呢?因为在中国,不管什么样的文章,都必须承担起教化的责任。在中国的文学体式中,有一个传统就是“文以载道”。中国的散文要做到“文以载道”,中国的诗歌要做到“诗言志”。
或许中国人是最讲实用的,不管什么东西,都要强调它的思想内容,强调它的伦理和道德方面的价值。只有词是完全没有伦理和道德的思想意识在其中的。词就是歌词,就是当时的诗人文士写了之后,再交给美丽的歌女去演唱的。它就是一种消遣、娱乐性质的东西,完全突破了伦理道德、政治观念的限制,是唯美的,艺术的。
轻松的、娱乐的、消遣的东西,谁不喜欢呢(这和现代人喜欢去KTV是同样的道理的,只可惜,声嘶力竭地大吼,实在没有咏诵几句诗词更有儒雅之气哦)!于是,宋词开始流行起来。
如果读词的话,是一定要读一读温庭筠的作品的。他的名字与《花间集》紧密联系在一起,是“花间词派”的鼻祖。单是“花间集”这三个字,就已经美不胜收了。百花盛开,酒筵丰盛,美丽的歌女穿着彩衣,轻启朱唇,唱出一支支或缠绵或悱恻的曲子来。这样的生活,才叫幸福!
他在《菩萨蛮》中这样写: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词说的是早晨天刚破晓的时候,阳光从门窗的空隙照射进来,照在一个美丽女子枕旁的屏山上。而那屏山上面有美丽的金碧螺钿装饰,于是,那日光就显出金光闪烁的样子来。
这亮光就惊醒了梦中的女子。女子在枕上一转头,那像乌云一样的鬓发,就从她雪白的腮旁滑过去了。
女子慵懒的起床,开始调粉涂脂。她把胭脂的深浅,画眉用的黛色的深浅,都调理好,然后开始一丝不苟的,慢慢的画眉。画完之后照一照镜,欣赏一番,再照照镜子,再画一画。
精心化好妆之后,就开始梳头。头发也梳好了,就开始在头发上戴花儿了。带上花儿之后呢,不仅要在前面照照镜子,还要从后面照一照,从每一个角度看这花的位置是不是适合,是不是美好。镜中女子姣好的面容就和美丽娇艳的花朵交相辉映了。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啊!一个妙龄女子,面容姣好,妆容精致,鬓间的花朵更衬托出她的美丽。可接下来,就有点凄清的味儿了。她穿上自己的罗襦,上面有刚贴上去的绣得很精致的一对金色的鹧鸪鸟。那成对的鹧鸪,恰恰提醒她形单影只的生活。“女为悦己者容”,心上人不在,如此精心妆扮给谁看呢!
宋词中出现的女人,永远只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思妇,一个叫怨妇。一个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而生活,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男人控制,真真可怜!偏偏古代盛行一夫多妻制,容貌再美,而抵不住岁月的磨蚀,于是只能“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而“楼高不见游冶处”,只好“泪眼问花花不语”,看“乱红飞过秋千去”。
倘若我生活在古代,在这样一个微雨的夏夜,还有闲情顺着文字去追溯别人的人生吗?我会对着夜雨含泪慨叹“无计留春住”吗?我的前生,你能否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