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自己把一把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小腹,匀速而缓慢,大概两刀。梦里的体感非常真实清晰:小腹的皮肤在极其短暂的紧绷凹陷之后干脆地裂开,包裹住刀尖;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吃进皮下组织,穿过肌肉,穿过脂肪,痛感钝而有力地刺激着神经。
醒来之后我的记忆里还缓存着那种带着酸楚的痛感,还有刀子在腹中冰凉的存在。
我开始想,当代社会是否存在没有丝毫自杀倾向/从未有过自杀念头的人。还没有搬出家里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阳台边缘,把脚从防盗栅栏之间伸出去,在夜风里晃荡。家住在二十多楼,我无数次萌生过跳下去的念头,无数次想象过跳下去的过程,无数次捏造过跳下去的感受。没有一次觉得这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反而和解脱、自由一类的字眼挂钩。
那时候我并没有什么生活压力,烦恼也浅薄,不知道哪里来的阴郁情绪挥之不去。对于世界永远抱有质疑,大概是一种天生的悲观主义。
看过一些新闻报道,感觉一线城市的自杀率远远高于二三线。人们总是把这个数据差归咎给money city的无情、忙碌和压力,在我看来不尽然。"我们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爱怎么活。"基于自杀率这个话题我觉得王小波这句话应该改成"我们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爱,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活怎么死。"在包罗万象的混凝土森林里,我们可以选择深居简出或者锦衣夜行,热姜茶或者金汤力,高热快餐或者有机素食,Converse或者Manolo Blahnik……众多的选择里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小资色彩浓厚的厌世情结也不过是一个可选(但未必可取)的生活态度。
反而越小越闭塞的城市,人们对生活的满意程度越高。这种满意实则来源于环境的局限——你能看见的就这么多,对于生活你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这种状态,我叫它欲望贫瘠。
欲望贫瘠和一种既定的生活模式是相辅相成的:依照一个默认的轨迹前进,逐渐丧失自主意识,继而丧失好奇心和求知欲;价值观通常继承于父母,跳过了摸索和反复建立的过程。对于这种模式,上一辈的人大多津津乐道于它的安全可靠,我猜他们都没听过《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贪婪无度地拓宽生活的选择,不过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觉醒。精简和制衡自己的欲望,才是更高阶级的社会功能。自杀倾向的萌生大概是观念进步中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算是想明白了"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是怎么样一个理论。既然是一个过程,想办法走过去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卡在这关过不去的……那是真真的玩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站在楼顶(或者没有防护措施的阳台)的时候还是不要听万青和草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