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守着昏黄的灯,耳边不时传来苍蝇的嗡鸣声。电视里播放着冗长的电视剧,稀稀拉拉的雨声刺破闷热、潮湿的空气,他感觉有些烦闷。
父亲仍未回家,已是夜晚十一点了。
老师们留了一些作业,他在晚饭后很快就写完了,顺带着又把明天的课程预习了一下。父亲始终没回家,晚饭是自己煮的,少半锅米饭,简单炒了一盘鸡蛋,放了些切碎的葱花。他吃过后,留出父亲的份,把饭和菜都闷在锅里以便保温。但在这个时间点,饭菜已然凉了,每次都是这样,他想。
他知道父亲在哪,在干嘛,但雨越下越大,他不想出门。家里的伞坏掉了,怎么也修不好,他怕淋湿自己又得换洗衣服,这样很麻烦,况且他除了这身校服,也没有其他可以换洗的了。
已是深夜了,此时的雨在小洛听来有种独特的韵律,敲在人的耳膜上、心里,一下一下,小洛有些困了,蜷在破旧的沙发里直打盹。电视里男女主角你一句我一句,满嘴我爱你你爱我之类。小洛的双臂叠在一起,放在嘴边,以这种充满安全感的姿态睡着了——就像在母体中,不久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
门被咣当一声砸开了——
老罗浑身湿漉,像一只失足跌入池塘的青蛙,他沉重地摔在地板上,那力道,像是能把房子的地基整个砸断。他身上不光有雨水,还有怎么也冲刷不净的浓烈的酒气,好似他实际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酒池之中。
小洛被这突然的声响惊醒了,他猛然抬头,以为风雨把什么刮倒了,缓过神才发现是他爸爸。这时他困意全消,不自觉叹了口气。
宿醉的人像一头笨重的死猪,老罗浑身瘫软,好像酒精把他的骨头都融去了似的,这让他像黏滑的泥鳅,让人找不到着力的支点。洛看着父亲,感觉头疼。他也才刚上初一,身体瘦弱,本就没什么力气,只好硬着头皮,拽着老罗外套的领子一寸一寸把他拖到卧室,又咬紧牙,像摆弄一个体长一米七八的人偶,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把老罗拽到床上。他猛喘气,满头大汗,仔细看了父亲一眼,现在的他更像头死猪了。他把父亲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只留下内裤,又把那些沾着酒精、秽物的衣物丢在床下的脸盆里。他看到父亲腿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那是他七岁时,父亲骑单车送他上学,不料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车刮倒,小腿狠狠地磕在路边裸露的岩石上,父亲用手捂着伤口,血从指缝喷涌而出。在这之前,小洛早就被父亲推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只受到些轻微的擦伤。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越来越陌生了。现在的他每晚都要出去喝酒,在外打了点工,赚的钱一半都用来买酒喝。所以小洛的学费经常交不齐,他偷偷给同学们代写作业,帮他们买零食收一点跑腿费,凑够学费后还能攒下一点零花钱。他在心里盘算着,年底大概能攒下一张去往南方的火车票,他想去见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