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后悔这段时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现在,我们哪里也去不了。冠状病毒这个瘟神,在神州大地上面目狰狞。电视里轮番着相关的报道,画面里不是医生就是一群戴口罩的人。手机微信现在还主动联系的朋友,也都是在问口罩和酒精。
元旦跨年夜
回想元旦那天,我正躺在医院里。
我是12月27日做的痔疮手术,按治疗方案,前两天除了输营养液,什么都不能喝,第三天开始喝汤和营养餐。我一直在饿,饿得不能起来久坐。我们病房有两个床位,一个老大姐跟我同一天做的手术,她老说头晕想吐。其实我坐起来也是一样。我老在想,那些事故报道中,被困住饿几天的人,究竟会是怎样的虚弱?
31号晚上,我接到医生通知,明天可以喝稀粥了。明天是2020年的第一天,我很开心,但不愿意陪我的姑娘在医院里迎接她的2020年。姑娘几个晚上都睡不好,看我执意让她去她大姨妈家去住,就答应了。
姑娘离开时,天已经暗下来了。窗外躺着能看到的靖宁宝塔亮了起来,远远地在暗黑的寥廓山顶光影闪烁。电视打开着,里面热闹地唱着,旁边老大姐跟我一样躺在床上,和照顾她的老伴,说点什么然后又和我拉扯几句。她的老伴一会儿弄弄这样,一会儿弄弄那样,总不能安安静静地看个电视。其实我心里也有些小激动,毕竟新的一年要来了。
电视里零点倒数时,窗外已经开始有鞭炮声响起来了。还有咚啪咚啪的礼花炮声,我跑到窗子边还录了一段城市高楼盛世升平的欢庆夜景。之后就又躺回床上开心地一边看电视一边听礼花鞭炮声。老大姐夫妇,开始洗漱了,悉悉索索了一番,渐渐安静了下来。我又看了一会儿手机,担心半夜饿,便起来冲了一杯营养液喝。简简单单洗漱后,我开始入睡。因为手术第二晚上,睡着了老是梦魇,心里隐约有些害怕。床头的灯没关,我手里握着丈夫陪我那晚取下来挂在我脖子里的玉佩,心里突然有淡淡的落寞。
第二天,2020年的元旦,外面是怎样的热闹我不知道,也好像与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只知道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我终于喝上粥了。
传统春节——年
可就是这样一个喝粥都让我开心的2020年,才过了半月,就开始露出狰狞的笑容来迎接我们的中国年。
我们是回老家过的春节。那个时候武汉疫情开始严重,春晚我没好好看。在小山村的老家,除夕之夜气候急变。大年初一,天亮起床,我惊讶地发现,窗外一个白色的世界,大雪正纷纷扬扬。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在记忆中,除了三十多年前的大雪,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我拿着手机兴奋地爬到楼顶去拍,跑到楼下院场上去看。雪花绕过雨伞,噗噗地飞到我的头发和衣服上,满天飞舞着洁白的精灵。脚底每踩一下,发出吱吱锃锃的声音。头天还虬龙一样刚劲的树枝,全绒乎乎的白了,粗的细的美的不行……孩子起床后也兴奋的很,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雪越下越大,凉衣服的绳子比手腕还粗,白白胖胖地横在院场中间。房顶、菜地、草垛和地面都盖上了厚厚的雪,一个银白色的世界。后来电停了,大过年的停电,也是几十年不遇,手机拍雪景也玩了没电。一下子和网络的世界彻底隔绝,反倒体验了一个完完整整的雪国世界。
丈夫和我兴冲冲带着几个孩子,踩着厚厚的积雪,绕到到村子后去。村子小路两旁的树枝,有些不堪重负,折断了掉在雪里,我们小心地步履蹒跚地穿过。走出去,一个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北方的雪的世界就呈现在我们眼前。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大呼小叫。连平时爱板着脸的的丈夫也忍不住眉飞色舞。他既然说想躺在雪地里叫我给他照像,我按捺着好笑,严肃地拒绝了。
雪一直在下,我们不敢走太远,就又匆匆忙忙返回。丈夫用他的手机给我们留下来绝美的雪景。一个绝美的大年初一!
武汉的疫情慢慢蔓延开来,我们心里也像侵入了大雪带来的的寒气,家家户户户躲在家里烤火。
往年山村的春节,一片喜庆和热闹。
孩子没有城市的游乐园,玩的就是放鞭炮,随时都能听到鞭炮声,欢笑声。我们喜欢爬山,回去的几个春节,我们会到村外爬山去,和小时候春游一样开心。村子里还会组织篮球比赛,男人小伙子们爱骑上摩托,邀约着姑娘们朝各个场地赶去。年长一些的大妈大婶们哪也不去,这里一群,那里一群地集中嗑瓜子晒太阳聊天。最近两年开始有了穿裙子的女人们,音乐放的震天响,一个村子都知道她们在哪里跳舞。
牛羊都关起来,安安静静地在圈里吃草、麦子和包谷。鸡鸭被鞭炮声惊吓地扑轮着翅膀东躲西藏。栓在树下的狗,夹着尾巴,警惕地嚼骨头。有些远远地跑出村子,躲在田间树里,待年过完了才敢回来。
今年只有散散的爆竹声。初一我们玩了整整一天的雪。
初二按惯例去上坟。跟往年不一样的是,年轻的一辈是打着雪仗去,又打着雪仗回,只有那个嘻嘻哈哈的欢乐场面,才露出一些过年的样子。
晚上,村子里的广播正式通知冠状病毒已经到了邻近的县,满喇叭的方言在黑漆漆的小山村上空回旋。
回城后,一直到现在,我们就没出过门。昔日喧嚣的车子喇叭和鞭炮声也零零落落,偶尔有几个路人戴着口罩匆匆走过。楼下大院里安安静静的……最热闹的就是宣传防疫车子通过的广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