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在娘家过了幸福的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全家齐动手,包了一顿酸菜猪肉馅饺子。美美地吃完以后,把小杨威留下,立春和立夏先到姑姑周芹家坐坐,然后又去亚丽家看了看。
立春穿了件驼色的长款棉服,端庄稳重;立夏还是回家时那身白色装扮,又刻意把那长长松松的辫子垂在胸前,显得越发娇俏可爱。一对姐妹花走在二队的主街上,吸引了过往人们羡慕的目光,得到了很多友好的赞美。
立夏已经过了显摆的年龄了,她牵着姐姐略感粗糙的温暖壮实的手,自然而轻松地向前走着。看着村子里日益繁荣的变化,她由衷地感叹着,赞美着。
“姐,其实,幸福没有确定的定义,全凭个人的感受。不是住在城里,锦衣玉食就叫幸福。张艳艳幸福吗?她一点儿也不幸福。罗娟幸福吗?嫁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男人,吃穿富足,也不挨打受骂,只能说是安逸,当然对她来讲安逸就非常好了,也很难得。但是,你和姐夫,亚丽和孙志平,在我看来就是幸福的。虽然你们住在农村,非常辛苦,我可以想象亚丽的手也和你的手一样粗糙,但是,你们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份火热的爱情,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们都一心往前奔,要靠自己双手建设自己的生活,不管多累,都干得可有劲儿是不是?这就是天大的幸福,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再说,农村人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只要肯干,家家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物质方面根本不是问题。”
立春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你说的真好,立夏。我也希望你能拥有幸福的生活。毕业之后,给我找个好妹夫,成个家,住进高楼大厦,再生个可爱的宝宝,你一定会幸福的。”
立夏深深吐了口气,幽幽地说,“姐,说实话,我很悲观,对爱情。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爱上谁了。也许,我会随便找个合适结婚的人嫁了,反正女人早晚都要嫁人的。”
“净瞎说,”立春使劲甩了一下妹妹的胳膊,严肃地说,“本来以为你真的长大了,成熟了,可是居然还这么幼稚。小时候那点事儿咋就不能忘了?他还能影响你一辈子?你就是没遇到你的真命天子呢,遇到了,肯定就懂得啥是爱情了。”
立夏笑了,“行行行,肯定的,行不行?我肯定会遇到一个像杨亚飞那样的,帅帅的,还有骨气。”
立春才又笑了,扯起妹妹细嫩的纤长的手继续往前走,眼前已经是亚丽的家了。亚丽的奶婆婆也已经病入膏肓了,天天由亚丽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着。到了冬天,孙志平也不出去干活了,天天在家陪着老人,陪着亚丽和孩子。见立春和立夏来了,孙志平和亚丽赶紧从屋里迎出来,热情地把姐俩接进亚丽的房间。
“我奶睡着了,咱们就在这屋说话吧。”孙志平热情地说着,又是找瓜子又是拿糖块。
立夏瞧着他,身体微微有些发胖了,又黑又壮,唇上竟然还有了些许小胡子,完全是一副大男人的样子了。但是他的神态却是从容的,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带着笑意的,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幸福的,他过着如意的生活。在这个少年时暗恋的女孩子面前,他释然了,并自然地表露着他对他的婚姻生活的热爱。
“孙志平,怎么不出去干活了呀?冬天也有室内装潢的,也不少赚呢。”立夏故意逗他。
孙志平也知道立夏在逗他,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说,“这一年里把亚丽扔下大半年,苦了她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钱这东西,挣多少是多呀?这大冬天的,我得回来陪陪亚丽,不能总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大家子。再说,我也想她呀,谁媳妇谁不想啊?”
亚丽脸就红了,一边笑一边打了志平一拳,“去你的,老同学来了,你瞎说什么呀,不嫌丢人。”
立夏也笑道,“这哪是瞎说呀,完全是心里话嘛。搁我我也想啊,哈哈。”
哄笑声中,孙志平又问道,“立夏,你条件这么好,咋没处个对象呢?可别太挑了。”
孙志平是知道立夏高中时期喜欢的男生远走高飞了的,因为立夏从来不提,他也就从来不说。如今,立夏快大学毕业了,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这个好朋友可以找个如意郎君的。
立夏摆摆手,笑道,“好女不愁嫁,是不是?我毕业了,会回到咱们县,争取到实验中学去教书。到时候现找,免得还得考虑能不能分配到一起的问题。”
“你要回来教书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小月可就指望你了。”孙志平雀跃。
“你想得可怪远的。”立夏笑道。
“那也不远啊,一晃孩子就长大了。她爹她妈念不好书,孩子可得念,咋我也得把她供成个大学生,到时候可不得靠你指点呢。”孙志平认真地说。
“没有问题,我包了,咱们桂家村的孩子,只要想好好念书的,我全包。”立夏乐呵呵地说。
姐俩在亚丽家多坐了一会儿,亚丽和嫂子又说了些体己话,立春又交待了她一些照顾病人的细节。姐俩说什么也没同意留下来吃饭,没办法,孙志平只好借了邻居的车,把她们送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立夏一直陪着姐姐,帮她卖药,并学会了测血压,有一个老太太居然信任她,让她给打了一个屁股针。十几天下来,立夏懂得了许多药的药理作用和用法用量,开玩笑说,将来万一她失业了,就嫁个农民,也开个小诊所糊口。
到了年根底下,亚飞回来了,带回了大包小裹的礼物,人人有份。这次,他有一星期的时间可以在家。经过这半年闯荡,亚飞从气质神态上变化了很多,张口闭口都是外面的世界,也时常迸出几个文词儿。最能感觉到他变化的是立夏。这个曾经腼腆得一说话就脸红的姐夫如今变得大方开朗了,谈笑风生了,跟这个大学生小姨子在一起,有的是话说了,再也不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她看他的眼睛,她要从他的眼睛里看他有没有变质。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谁也瞒不过。她看到他满眼都是对立春的爱恋和想念,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那种恨不得粘在媳妇身边的依恋。立夏放心了,这个姐夫,本质上还是曾经那个淳朴的少年。
“我赶紧卷铺盖走人了哈,”立夏坏笑道,“如果我今天还没眼力见儿,还住一晚,姐夫会半夜掐死我的。”
立春脸红红地笑了,使劲瞪了妹妹一眼。亚飞笑道,“大学生还没这眼力见儿,那还是大学生么。别着急,吃过饭我送你回去,然后把杨威接回来。我想媳妇想得揪心,想儿子也是想得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