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谁说过这样的句子:父母尚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若去,人生只剩归途。每忆及这个句子,我总是热泪盈眶。然后脑海里总是会浮现那个胖胖的老头蹒跚的身影,那个微胖的老太太与老头同行或在前方等待老头的身影,这样的影像深入骨髓。无论何时想起,内心总是温暖又酸涩的。
老头的蹒跚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中风导致偏瘫,靠着药物和锻炼,总算是恢复得生活基本可以自理。记得他当年中风的时候应该是我大三那年的暑假,匆匆赶回去,在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因为哮喘呼吸困难,加上见到我们的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汪汪,多年高大威猛的形象一朝变成这样的呜咽和脆弱,我自己忍不住哭了起来。在艰难中读完大学,当年对考研这样的问题几乎从没考虑,因为工作赚钱养家才是当务之急。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签约到外省,因为工资肯定比在家乡高。当然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原因,当年的我,爱读三毛的作品,遥远的撒哈拉沙漠,温暖的荷西,让我向往以及,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远方,选择了远离。
今天回过头来再看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的骨子里似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思想,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意和远方。而这种思想的习得,或许也来源于我的父母。当年的父亲从一个泥水匠起家,变成承包商,再变成一个木材商,他用他的勤劳智慧给我们筑起了生活的保障和堡垒;而母亲则用她的勤劳和贤惠持家为我们安排好衣食。记得每年一到两遍请裁缝到家为我们缝制衣裳,当年那件红色的格子外套让我们姐妹很出风头。还记得小时候钻耳洞戴耳环,这些可都是老妈为我们安排的,反而是长大以后我再没有戴过。老妈很支持我们读书,只要看到我们捧着书,有活她都愿意自己干,在她眼里,读书是很神圣的事。他们支持我学习,我可以自作主张报名学口才,买口琴,生活紧巴的时候都没有缺过我们的钱。也许从小到大,直到父亲生病前,都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所以就习得了现在这样的人生态度。今天回味起来,内心充满了感激。
初到异地的我尝到的滋味一言难尽。到处是陌生人,听不懂的鸟语,没有亲人朋友,周末无去处,那种孤独寂寞、不被接纳、没有存在感的感觉很是可怕,光是如此也就罢了,还有那些另眼看你的本地人,那份所谓的优越感,那份认为你抢了他们机会的厌恶感甚至仇恨感,化为直接严厉的批评和戏弄,那些日子真的不堪回首!犹记得那次,自己生病,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起不来,最后只能给一个同时进来的同事打电话,他叫了出租车送我去了医院;犹记得刚工作,一个月九百多块钱,收到第一张结婚请柬的时候我傻了,我哪里有钱喝喜酒,所以我没去,所以我失去了他周围整个圈子的信任和喜欢,即便同为外地人,他们之后对我都选择了漠视。
好在我是个越压我越反抗的人,我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你想怎么看我是你的事,但成绩是我的;好在我还有安慰和寄托。那个时候,经常打电话回家,我从来报喜不报忧,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才打电话,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其实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对我而言就是安慰,特别是有段日子自己感觉撑不下去了,觉得生命结束反倒是种解脱的时候,也是因为他们让我找到勇气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世间只有他们在意我的伤痛和生命。那段经历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总是告诫自己,他们承受不起我的任何闪失。
这些年,特别怕接家里的电话,我总是说不要轻易给我打电话,我会打回来的。所以那年接到老妈的电话时,我心里慌慌的,果不其然,老爸病重抢救,千里迢迢,只能每天通过电话问候,那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儿女不在身边的父母是多么无助和无奈,父母不在身边的儿女是多么挂心和无奈。好在一番抢救,老爸终究是挺过来了。之后,我们更珍惜能够相伴的日子,可是千里迢迢,无论他们来或是我回去,都不容易。
如今我已届中年,可是内心对他们的愧疚却越深,对他们的依赖也更甚。或许最终最深最真的牵挂和关爱还是来自父母,不掺假,不过时,而且渐渐明白,在这场目送当中,我们隔得太远,视线都是模糊的。三毛的浪漫生活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洗礼,最终还是要安稳下来。我一个小老师,在哪里不能发光发热?心里的诗意和远方,哪里就一定要到千里迢迢之外才能找到?良人也未必就只有一个!
许是自己真的受了委屈,却找不到人说,只能自己消化掉,我却不能跟父母倾诉,其实我想做的很简单,就是静静地陪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安静地生活,听着他们唠叨唠叨了很久的往事,感受到他们对我的需要和包容,我的心自然就能平静,然后我知道这些委屈不算什么,谁都可以不在乎我,但他们不会!
是啊,如果可以重来,我定不远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