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学的时候,老师经常在下午三四节课的时候放我们出去自由活动,我和一般的孩子有点不一样,大家都在老鹰抓小鸡,警察抓小偷,过家家,总之是在玩和人玩的游戏,而我不和人玩,我蹲在操场离学校最远的栏杆旁边,看蚂蚁搬家,看蛐蛐上树。
所以,关于玩笑这种事情,我其实是不懂的,毕竟蚂蚁和蛐蛐从来不和我开玩笑。
第一次看见人与人之间开玩笑是在小学,我吓傻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小胖子浑身是土,还不断地有人往他的身上扔泥巴,小胖子一直在笑,围住的熊孩子们也一直在笑,同学告诉我,他们正在开玩笑呢。
直到一块泥巴狠狠的砸中了小胖子的眼睛,小胖子不笑了,他捂住眼睛站在那里不说话,依然有泥巴不断砸中他的衣服。
泪水顺着小胖子的脸颊流了下来,可是大家依然在笑,依然在打。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没看到他在哭吗?”我在一旁喊着。
大家好像刚发现小胖子在哭,顿时觉得非常扫兴。
“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至于吗?”
“动不动就哭,真差劲。”
大家纷纷离开了小胖子,小胖子自己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人和他玩,他哭得声音更大了。
于是第二天,我又看见了小胖子在和他们玩,玩着玩着,熊孩子们就觉得没意思了,目光再一次盯上了小胖子……..
一次次的微笑,哭泣,伤心欲绝,第二天又满血复活,心疼小胖子,多想邀请他来和我一起看蚂蚁搬家,蛐蛐上树,可是他不会,他总是往蚂蚁窝里尿尿,把蛐蛐抓来弄死,然后发出胜利的高呼声,让我不禁想问是谁当初说的人之初,性本善?
总之,我不喜欢所谓的玩笑。
2
初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小新,小新哪里都好,就是太老实,有点怂,丁丁比我们小几岁,却总是肆无忌惮的对小新飙脏话,吐口水,我们玩敲卡片时规定输了的人要被赢了的人打一下,其实也就是轻轻打,唯独丁丁打人的时候是带着响的,还是直接打的脸。
被他打的人自然不悦,可是被打的人每轮毕竟只有一人,而起哄开心看热闹却是一大群,被打者也只能在一片笑声中感叹自己运气不佳.........
正赶上这天,小新的运气及其不佳,他要被打哭了,只好把正在抓蝴蝶的我给拽过来顶替,我当时虽被称为怪人,但是也熟知他们的游戏规则,赢了丁丁后,我一脸的微笑,抓住丁丁的衣领,一个大肘子就抡了过去。
周围人笑了,就和当初丁丁笑的时候一样,丁丁要哭了,就像小新要哭了时候的表情一样,丁丁愤怒的回家找家长,他家一楼,我家七楼,所以,丁丁妈妈选择了先斩后奏........
我告诉小新,既然是玩笑,既然让你感觉到了不爽,那就还给他,让他也“笑笑”,他笑不出来了,以后就不会管这个叫做玩笑了。后来一起玩我又遇到了丁丁,我说丁丁,我跟你开个玩笑玩玩哈,抬起胳膊的一瞬间,丁丁嗷一嗓子哭着跑回家找妈妈去了。
他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别闹了,他只是想玩弄你罢了。
3
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两个学哥,他们是室友,关系也一直挺不错,A学哥比较有能力,能说会道,侃侃而谈,学习成绩也好,B学哥话少,说的难听点就是丢到人群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那种,虽然长得挺帅,但是天生鸡胸,而且一嘴方言就是改不过来。
B学哥交女朋友了,赶上过生日,请了一些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饭,A学哥自然早早的就来了,可是笑嘻嘻的A学哥第一句话并不是“生日快乐”也不是“女朋友真漂亮”,而是说:“你这样的都能交到女朋友?”
大家起哄的笑了,因为我们都知道两位学哥是室友,自然明白A学哥只是开了一句玩笑,你看,连B学哥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可是A学哥并没有说完,他依然在喋喋不休。
“妹子,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啊。”
“就是人好啊,个子也高。”妹子照实回答。
“没错,要是腰板再挺拔一点就更高了!”A学哥哈哈一笑,大家也就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B学哥的女朋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就是在这一片欢笑声中,我看见B学哥的表情有一些尴尬,随后很长时间B学哥都刻意的想要端正坐姿,而这场B学哥的生日宴,也彻彻底底的成为了A学哥的演讲大会,什么做兼职,招代理,群发名片,对着一群学弟学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B学哥只负责静坐在那里喝茶,然后埋单,刚要说出半句话,就被A学哥慷慨激扬的说辞打断,亦或者直接转移话题嘲笑起B学哥的口音。
“你再说句刚才的话,让我们笑一笑。”A学哥摆好了大笑的姿势。
B学哥买单的时候,A学哥依然翘着二郎腿嘲笑他走路的姿势以取悦在座的大家哄堂大笑,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不是朋友吗?
猜也能猜到A学哥的说辞:“开玩笑嘛,活跃活跃氛围嘛,B沉默寡言,过生日大家都不说话会很尴尬的嘛,我这是为他着想啊!”
我难以置信的点了点头。
后来B学哥和女朋友分手了,也和A学哥彻底的决裂了,A学哥气不过,发了一条朋友圈:“自己没有本事留住女人,却要埋怨身边的人如何如何不对,这样的人不值得交朋友。”
而沉默寡言的B学哥,自然沉默以对。
后来我跟B学哥聊天的时候,B学哥曾经这么说过:“和他做好朋友时,因为关系太亲密,他总是肆无忌惮的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对待不熟悉的或者一般朋友时,他却总是说话得体,为了拉近关系而有礼貌,懂尊重,让我觉得,和他做一般朋友其实挺好的,我没本事,他去找有本事的人做好朋友吧。”
我才发现,B学哥强忍着被揭示伤疤的痛,和得不到尊重的所谓友谊强颜欢笑,给足了A学哥面子,他之所以这么做,已经是证明了他曾经非常珍视这段友情啊!
4
和朋友一起去打球,朋友的技术比较好,可以单只手把我虐到爆,他时不时的发出挑衅的声音,由于技术水平有限,我更多的时候也只能是无奈的选择自嘲,我并不是开不起玩笑,也没有把球场上偶尔迸发出来的垃圾话当真放在心里,可在球场萍水相逢的几个球友的随声附和,却让我不时的感叹人的情商怎么可以低到这种程度。
“你打得可真烂。”朋友笑呵呵的说。
“上篮的姿势像小偷。”球友也笑呵呵的说。
嗯?Excuse me?请问我跟你很熟吗?请问我们的关系达到了可以开玩笑的程度了吗?如果你想和我或者是我朋友拉近关系,或者你是个自来熟,其实我受宠若惊,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但是!请不要用侮辱我的方式当做你的开场白和交流手段,请不要用一种不尊重别人的方式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样真的不酷,low爆了。
我自嘲,那是我的权利,并不代表你也可以嘲笑我,你看到我笑,就以为我心存善意,人畜无害,不会对你的玩笑斤斤计较,不会对你的不拘小节耿耿于怀,对不起,我的善意,从不给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你这是在开玩笑嘛?不,你只是在秀优越感罢了,找不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和不会说话恶语伤人同样可怕。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习惯性的装逼,尽力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以得到自己心理上的满足和别人口头上的称赞,本无可厚非,可如果你是踩在别的肩膀上装逼,你是践踏着别人的尊严在装逼,此刻的你或许是赢的,可是未来的你,将一败涂地。
因为没有人永远是强者,你踩着的人总有一天会掰开你的脚趾把你摔打在地,而你站得越高,摔的就越疼。
5
侄女有一次放学回来郁郁寡欢,问她怎么回事,不说,嘴闭的严严实实的,胳膊上有擦伤,掀开袖子一看,血迹斑斑。
这还得了?放我们家这么几天就伤成这样?问她她就一口咬定是自己摔得,可是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严刑拷打之下,得知是挨了附近大孩子的欺负,从楼梯上被推了下来。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作为一个从小挨欺负,被孤立的怪男孩,总觉得有某些方面感同身受,所以拉着她的手跑去告状讨说法,欺负人的孩子家长还算通情理,比我小时候家住一楼的丁丁妈强太多,可是她说的有些话,我依然不敢苟同。
“对不起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孩子之间互相开开玩笑,闹够了就好了。”
我顿时觉得怒中火烧,我想起了被孤立的小胖子,想起了老实的小新,想起了惆怅的B学哥,我说:“大姨,这不是开玩笑,被开玩笑的人也觉得好笑那才算是开玩笑,可我们侄女并不觉得好笑,这就是明摆着的欺负人,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没家教的孩子才做的出来的事儿。”
大姨脸色的歉意转瞬即逝,当然,因为这句话,我最后也没有听到欺负人的孩子亲口说句对不起。
无所谓,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况且.......还是那种最不真诚的道歉。
欺负人的孩子不就是当年那个喜欢告状的丁丁吗?离开了妈妈的屁护就只剩下了哭鼻子,家长还挺以此为荣,说来也挺可怜的。
回来的路上,小家伙闷闷不乐,我知道,我莽撞的言辞,冲动的举动,或许帮不上她任何忙。
“叔叔的脸可以变成狐狸,要不要看?”我拿出了最老套的戏法儿。
“真的吗?”
我拖住自己的腮帮子上举,拽住自己的鼻子使劲向下拉,怕她看不出来,使劲的飞了飞自己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睛要瞎。
小家伙嘿嘿的乐了起来,快乐对她来说或许就是那么的容易。从小到大,我都不太会和人开玩笑,可是我总觉得,玩笑应该是彼此亲密,相互信任的人之间才会真正有的一种互动,同时是怀揣善意的,是彼此尊重的,建立在这些大前提之下的玩笑才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润滑剂,如果你掌握不好尺度,判断不好远近亲疏,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伤人,伤己,更伤和气。
作为好朋友,他为什么那么玻璃心?那么敏感小气,那么开不起玩笑?
可是作为好朋友,你也从来没有照顾过,关心过,哪怕是体谅一下他的玻璃心啊。
作为成年人,我们经历不同阅历不同,再好的朋友也很难完全做到感同身受,我们唯一可以做好的,就是对彼此人格的尊重,玩笑不是取笑,玩笑也不是讥笑,玩笑也许不过就是简单的我玩,你笑,就像我快乐的扮演着狐狸,而侄女快乐的发出嘿嘿声一样,如此简单。
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