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鸢尾花
舒婷
一
在你的胸前
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
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
在一片丁当响的月光下
用你宽宽的手掌
暂时
覆盖我吧
二
现在我可以做梦了吗
雪地、大森林
古老的风铃和斜塔
我可以要一株真正的圣诞树吗
上面挂满
溜冰鞋、神笛和童话
焰火、喷泉般炫耀欢乐
我可以大笑着在街上奔跑吗
三
我那小篮子呢
我的丰产田里长草的秋收啊
我那旧水壶呢
我的脚手架下干渴的午休啊
我的从未打过的蝴蝶结
我的街灯下折叠而又拉长的身影啊
我那无数次
流出来又咽进去的泪水啊
还有
还有
不要问我
为什么在梦中微微转侧
往事，像躲在墙角的蛐蛐
小声而固执地呜咽着
五
当我们头挨着头
像乘着向月球去的高速列车
世界发出尖锐的啸声向后倒去
时间疯狂地旋转
雪崩似地纷纷摔落
当我们悄悄对视
灵魂像一片画展中的田野
一涡儿一涡儿阳光
吸引我们向更深处走去
寂静、充实、和谐
舒婷，中国当代女诗人、作家，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她的《致橡树》广为人知。
此刻，我正坐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馆里，轻音乐流淌着，咖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明亮的落地窗外是幽静的街区，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在街树下缓缓地跺来跺去。我在读舒婷的组诗《会唱歌的鸾尾花》，十六首小诗串起了她的快乐、忧伤、爱情、理想……我从中挑选了前面的几首，梦幻一般地感受诗人的自语，诗人把自己想象成歌唱的鸾尾花，沐浴在清亮的月光下，在“你”的胸前，感受着“你”的呼吸。她在轻轻吟唱那一首一首的梦幻。
她的梦那么广阔，雪地、大森林、风铃、斜塔，“上面挂满/溜冰鞋、神笛和童话/焰火、喷泉般炫耀欢乐/我可以大笑着在街上奔跑吗”诗人的渴望不也是我们的吗，她用诗的梦呓“歌唱”着渴望与快乐。在下一首诗里，诗人的哀愁又升腾起来，“还有/还有/不要问我/为什么在梦中微微转侧/往事，像躲在墙角的蛐蛐/小声而固执地呜咽着”那么多的记忆涌现出来，小篮子、秋收、旧水壶、那折叠又拉长的身影，诗人用具体的形象，牵引出情感的针线，悠长地咏叹着。
最后一首诗，“我们”一起向世界狂奔着，一切向后涌去，“时间疯狂地旋转/雪崩似地纷纷摔落”，身在其中的感觉让我们也一起往前狂奔，一起被“一涡儿一涡儿阳光/吸引我们向更深处走去”,我们要的光明、我们要的梦想，都在前方，灵魂变得透明，仿佛和光融在了一起。
读诗的快乐，我得到了。
文学小常识
朦胧诗，是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一种诗歌流派，以舒婷、北岛、顾城、梁小斌、江河、食指、芒克等先驱者为代表。
以内在精神世界为主要表现对象，采用整体形象象征、逐步意向感发的艺术策略和方式来掩饰情思，从而使诗歌文本处在表现自己和隐藏自己之间，呈现为诗境模糊朦胧、主题多义莫名这样一些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