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发于凯迪文化散论)
昨日闲来无事,随意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蜷缩在沙发上翻阅。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因为是为了打发时间,无目的读了第一篇《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上次读此文大概是二十年前在大学的时候了。当时还把这套四卷本的选集给了同宿舍的老季借阅,现在可以看见里面很多地方还有那小子的精心批注。我还记得以前读老马书时的虔诚态度,真的是想在其中寻找这门哲学的原教旨义。不过现在看到有些文字下面的划线就知道那时候思想的幼稚了,因为在我今天看来,那些下面作为重点画了水波线的文字并不具有什么多大的启示含义。
马克思的这篇文章写于1853年,标题中所谓的“中国革命”指的是太平天国运动。1853年,我想,正是这场运动的朝气蓬勃的时期,内在腐朽堕落的基因还没有发育显露,即使有,相关的报道也还没有传播到欧洲,不然马克思就不会称它为“革命”了。
文章读到中途,我的脸逐渐泛起笑容。马克思用了很多篇幅分析中国的市场大门在之前的1840年如何被英国人撞开的,进而又分析1853年由这场运动引发的中国内乱必然会使欧洲急需的工业品市场大大缩小。马克思在文中推论:
“我们时常提起读者注意到不列颠的工业自1850年以来空前发展的情况。当时在最惊人的繁荣当中,就已经不难看出日益迫近的工业危机的明显征兆。尽管有加利福尼亚和澳大利亚的发现,尽管人口大量地、史无前例地外流,但是,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事情的话,那么到一定的时候,市场的扩大仍然会赶不上不列颠工业的增长,而这种不相适应的情况也将象过去一样,必不可免地要引起新的危机。这时,如果有一个大市场突然缩小,那么危机的来临必然加速,而目前中国的起义对英国正是会起这种影响。”
那么将要发生什么呢?于是老马开始气势恢弘地预言了:
“可以大胆地预言,中国革命将把火星抛到现代工业体系的即将爆炸的地雷上,使酝酿已久的普遍危机爆发,这个普遍危机一旦扩展到国外,直接随之而来的将是欧洲大陆的政治革命。”
可爱的马克思!我们知道接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历史的未来走向没有按照马克思的预言去发生什么改变。后来倒是发生了,但是是在他没有想到的地方,打着他的旗号进行的,而那时候他和他的朋友恩格斯都已经作古,没有能够看到。而他的预言指向的欧洲本土却弥漫着把他的学说搞得面目全非的所谓的修正主义。
我却在此文中体会到了马克思的孤独。老马在资本主义最新鲜蓬勃的时期对它进行了死亡的判决。他勤苦一生修炼了一套理论来证明这个预言,然后开始等待。我想他一直在敏感地搜寻能够证明他预言的所有证据,哪怕是蛛丝马迹。所以一场发生在遥远东方的内乱也被他拿来作为证明自己的根据。然而,如果一次次的预言一次次地落空之后,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黯然的心情。等待是孤独的。当等待没有结果的时候,等待必然会变成诅咒。
历史是复杂的,人性是多样的,未来是模糊的。我希望,老马真的应该永生,好让他看看他的学说是怎样在现实中兑现的。我想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历史不是按照理论家的运算来发生,它更多地受制于不可预知的人性和现实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