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死了。”

死在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三月。

汪小喵说。

汪小喵是一只猫，披一身再普通不过灰白狸花毛， 土生土长的中华田园猫。

它的主人姓汪，然后给它起了个名叫汪小喵。

对了，那已经是前主人了，因为那个笑的一脸灿烂的大男孩在养了三个月后把它丢在了大街上。

汪小喵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还是养狗吧，这样每天可以遛狗，肯定可以吸引到很多萌萌的妹子，很快我就可以脱单了。”

对这个大男孩而言，养只小动物不过只是吸引异性的手段之一而已。

之后，汪小喵再也没见过他。

“我并没有想他，不过就是偶尔会怀念有猫粮吃的日子。要知道现在又少了一个会喂剩饭剩菜给我们吃的女人。”

汪小喵对乌龟说。

乌龟是解放路古董店老板放在门口用来招揽财气的金钱龟，据说，是珍稀的品种，活了很多年。

大部分时候这只乌龟都在睡觉。偶尔瞅两眼大街上人来人往。在它悠长的生命里，它见过很多类似汪小喵这样的流浪动物。

被主人抛弃，又或是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被母亲生下，大部分时候它们来不及长大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那个女人怎么了？”

旁边的旺财问。

旺财一看就是一只狗的名字，当然，它也就是一只狗。已经流浪在街上很久了，它也从未说过它为什么流浪，大家也从未问过。

不是忌讳如深，只是习以为常而已。

“她死了，被她丈夫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一猫一狗一龟沉默了下。

“她只是太懦弱了。她早该离开她的丈夫，这种打老婆孩子还酗酒的人类男人，早就该进监狱。”

“听说她是为了她的孩子才不离开的。没想到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以后她的孩子怎么办？”

“谁知道。”

“以后再不会有一个女人拿剩饭剩菜给我们吃了。她是一个好人。”

“好人不长命。”乌龟慢吞吞的加了一句。

“如果她能早点离开她的人渣丈夫就好了。”

“我看新闻，据说中国出台了关于家暴的立法。如果早点出台就好了。这样她的家人邻居朋友就不会只是一味的劝她忍耐，要知道她的妈妈居然也劝她哪个女人不被男人打，为了孩子忍忍。当时我就在她们旁边，差点没跳起来挠她妈妈一脸爪子。”

汪小喵伸伸爪子，有点遗憾当初没有真的挠那个老女人一脸。

“人类真可怕。”

“她的丈夫没本事，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就撒到老婆身上。好几次我都看到她身上伤痕累累。”

“上个月她不是被救护车拉去抢救了吗，因为她吃安眠药自杀，没想到没死成，可怜的女人，回来后，那个男人变本加厉打她，棍子都断了一根，我亲耳听到他说，她自杀害他没面子。”

“她父母居然还求她不要离婚，因为离婚在他们老家是很耻辱的事。女人离婚代表她没本事，连老公都攥不住。这都什么年代了。”旺财从来紧跟时代潮流，经常隔着商店的橱窗看电视。

“她弟弟还扬言不会让她回娘家，因为家产都是他的。”

“呸！”乌龟忍不住啐了一口。它难得火气这么大，要知道它早不知活了多少年，见过不知多少悲欢离合，但现在它仍忍不住想骂人一脸。

“要知道她家生了四个女孩才生出一个男孩来。被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

“这逃计划生育逃的可真够彻底。”旺财讽刺道。“要我说这中国的计划生育最可笑了。就因为这破计划，多少女孩还未出生就被流产。重男轻女这么严重，怎么不把男孩流掉了。活该现在出现的什么光棍危机。都是作的！”

汪小喵抖抖耳朵点点头，继续说，“据说，为了生她的弟弟，她爸爸妈妈老师的工作都丢了，只能回老家做农民，还被政府罚的一贫如洗。”

“她的两个姐姐被她父母送走，留下她大姐跟她。在家永远有做不完的家务，她从小没过过好日子，没穿过一件新衣裳，家里对她非打即骂。”

“又一个这样的悲剧。”乌龟在心里想。它的女老板就是这样一个几十年前被送走的女孩，不过就是为了家里要生一个男孩而已，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好的养父母，性格还强势，在亲生父母以及弟弟弟媳上来要钱时候狠狠拒绝了，哪怕别人说她没良心不孝顺。

“这个世道对女人可真不公平。幸好我只是只乌龟。”

“她一定很后悔在这世上生而为女人。”

“这么善良的女人，我能活到今日，也是多亏了她的饭菜。”

“我昨天见到她一脸憔悴，满脸麻木，没想到，居然再也见不到了。”

“她这一生，过得并不比我这样一只流浪猫过得幸福。”

“我希望她下辈子能遇到对她好的人，幸福美满过完一生。”

“我也是。”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