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国庆假回塬上老家了一趟,连着两周没再没回去。
中午,天气多云。我开着车带着儿子,沿着千高公路,驶向塬上老家。
上了塬,和小县城相比,别有一番风景。先不说塬上开阔的视野,平坦的公路,就光路两旁一片片挂满红彤彤果子的苹果园,就让人心醉神往。
车刚在老家门口停稳,从苹果园干活回来的父亲,开着三轮车,兴冲冲地喊着儿子的乳名。每年的这个时候,是老家景色最迷人的时候,当然,也是父母亲最忙的时候。这些年,地里活少了,像今年家里种的早玉米,父母亲国庆假前早就收获回来,已经晒干买成钱了。闲不住的父母亲,在附近就给种大户庄稼人家打零工。
父亲满面尘土,鞋上沾满了泥巴(下了好些时间的雨,前两天才放晴,地里水气很足)。前两天,我打电话问父亲,知道他给村里一户承包苹果园大户干零活,母亲则到山里掰玉米去了(也是打零工,一天八十块钱)。
父亲见到儿子,喜笑颜开,忙着和儿子逗玩。我忙着给父亲准备中午饭,忙了半天的父亲,肯定饿坏了。
父亲今年六十八了,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时光让他成了一位饱经生活风霜的老人。在我人生成长的路上,父亲就是我的天,他用坚实的臂膀,撑起了我的世界。如今,我早已成家立业,在小城里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多次,我让父亲离开塬上老家,跟着我到城里住一住城里的单元楼,享受一下他多年来想过的城里人生活。过惯了农村生活的父亲,几次到小城来,要么是城里的生活让他百般不习惯,要么就是操心塬上老家的一亩三分地,最终都是回到塬上老家,继续守着老家。
很快,我就把饭做好了。父亲显然饿了,就像我小时候见他吃饭那样,吃了一碗干面,又吃了一碗汤面。父亲吃饭的速度和声响,一点都不输他年轻的时候。吃饱饭的父亲,懒懒地坐在院子向阳的台阶上。此时的他,心满意足,满脸笑容,不停地和儿子说笑着。
五岁大的儿子,正是调皮可爱的时候。小家伙不管不顾,和他经常嘴里说的老汉爷爷嬉戏着。高兴之间,小家伙竟然趴在父亲的背上,双手搂定脖子,非让年近七十的父亲背起他。满眼温柔的父亲,一点都不恼,他弯起腰,卯足劲,就像小时候背我和弟弟一样,有劲地背起了儿子。儿子身体棒棒的,少说也有五十多斤了。我知道父亲干了一早上的活,早就累得不行了,情急之下,我呵斥着儿子不要再缠父亲了,赶紧下来。儿子还没来得及说话,父亲倒是生气了:“别大声吓豆豆(儿子的乳名),小孩子就是这样。”
我让父亲歇一会,下午还要干活。一辈子干活不惜力的父亲,身体早已不比当年。很显然,父亲没打算歇息。他和我家长里短地说着村里的事,谁家女儿出嫁了,谁家老人住院了,等等。这些塬上老家琐碎的事情,我是熟悉的。每每回到老家来,父亲总会这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来惭愧,不知有多少次,我都嫌弃父亲的啰唆。
不知不觉中,快到父亲下午干活的时间了。父亲急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给我交代了几句,往出走准备上工去。刚走了几步,他又回转过身,像是记起什么事,大步向里屋走去。
只见父亲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苹果的大袋子。我忽然记起了,前两天父亲打电话说是他在苹果园里买了一些苹果,让我带到城里去吃。“我和你妈牙都不行了,苹果咬不动了。你拿回去,让丽萍(妻子的名字)和娃去吃!”
我接过装满苹果的大袋子,沉甸甸的。我想推让着,让他们别替我操心了。可一时之间,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父亲骑着三轮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心里有点难过,早已花甲之年的父亲,还在劳作着。在他的生活里,有的只是劳动,以及他的子女们,而唯独没有他自己。
儿子在塬上老家的院落里,跑进跑出。这和城里不一样的塬上老家,让他充满了新奇。我踱着步,在秋日的阳光下,就像品味一副绝世名画一样,品着父母生活的这方天地,也品着人生的千姿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