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呵成读完了杨蓓老师的这本《亲密、孤独与自由》,与这本书结缘于今年6月份在大连的以“亲密与孤独”为主题的心理学大会,在会上有同道参加了杨老师的工作坊,我们在私下交流时她提到课堂上的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孤独是培育亲密的土壤”,同道也不是很确定这句话的确切含义,而这句话就这么一直在我心中沉淀与思索,于是回来后在网上买到了这本书,开始与它的相遇。
原本我以为这本书仍旧是探讨亲密关系,不曾想杨老师想要传达的是我们和自己的关系,真正的亲密源于内心的自由,只有真正做到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接纳自己的痛苦、愤怒、嫉妒、不满,接纳自己所带来的这么多这么多的苦恼,进而停止了抱怨,看到我们自身的有限性,一步一步学着放下,而非逃避,慢慢地,我们就会走到由自己来照顾自己最柔软最隐密,又让人陶醉的部分,那种真正拥有自己的充实感。当自己能够体验时,回到亲密关系、人际关系里,我们就不会想去绑住人家。因为不给自己束缚就不会去给他人束缚,此时人跟人之间真正的亲密才会发生。所以,一个圆满知足的人,其实是自己觉得圆满,别人也觉得他是圆满知足的。
“当心安于己上,有满足之感……”这是扉页的一句话,是一句非常简短却需要一条很长的自我探索之路才可以体验到的话语,我们往往将自己的情绪、行为和期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当对方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时,我们会失望、愤怒或者委屈,就算是对方符合了我们的期待,沉浸于亲密关系中,这种快乐也会是暂时的,也是一种束缚,因为我们太害怕失去,所以当人拥有一个很好的关系时,还会想用更高明的方式把关系稳住,这就是一种不自由。
而书中杨老师指出了两种解决问题的路径,一是超越,就是那种突然间的超越,在宗教范畴常谈到。用宗教的语言来讲,就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出离状态,使他跟现世脱离了。但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并不太鼓励这种超越,原因是有些人经验到这样一个强烈的出离时,他自以为是自由的,但是这个阶段是会改变的,出离的过程会慢慢淡化,他会重新再回到人世间,而那将是一段很漫长的适应过程,他可能已丧失了社会适应能力。人基本上是要活在社会文化的结构里,而超越的过程所带来的适应历程,如果做得不好,会有精神上的危险。
另一条路径是,有的人带着他的认知系统、情感系统,慢慢地重新建构起一个自己觉得比较舒服,别人也觉得比较舒服的一种亲密关系,心理学把这个阶段叫做转化。这是改变的一种,是一种渐进的改变,一边调整一边改变,而且带着强大的认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的限制在哪里,借着修正自己的行为或修炼自己,慢慢地放下对于自己有限性的执着,然后慢慢地不再被自己的有限性所框住,这才是真自由。
杨老师用非常平实、易懂的语言和我们娓娓道来她的人生体悟,真实而宝贵,我记得书中有一个比喻画面感很强也很触动,那是杨老师在谈到当一个人跳不开视框,卡住生命,也就是被自己的认知或者情绪所困住,无法跳出旧有的模式时,她形容这过程就像是正在桌面上形走的蚂蚁,它觉得这是一片很广阔的世界,对它来讲,仍然有意义;假如换作是一只飞蛾,从它的视框所看到的世界,是一张桌子,也看见蚂蚁始终没有离开桌子,可是这只飞蛾也没看见有人在看它;当人在看这只飞蛾时,看到的是这一个空间里面的飞蛾,和在桌面上爬行的蚂蚁,这就是视框的不同所造成的不同认知。而当我们站在后者的视框时,接纳了前者的视框,也放下了前者的视框。就像如果蚂蚁能飞了,它会看见生活中那个世界,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飞蛾如果能站到人的位置来看这个世界,它就会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人看到的一个点而已,所以原来看到的东西就变成不真实,而且不完整的了。所以,在虚假的层次中,如果自己不跳开来,便看不见它的虚假,也就会以假乱真,而在这重重的虚假当中,放下,也会随着视框的大小、深浅而产生许多不同层次的效果,生命的真实,就在这层层放下的过程中显露出来。
心理学认为,人们如果能够从飞蛾的位置看到蚂蚁的位置,就可以帮助人们看到心里害怕、恐慌的状态,而且也看到人们在害怕什么、恐慌什么。从这个层面来说,当我们处在负面情绪和心理状态时,这些过程可以帮助我们看到自己的付出,看到自己过去在蚂蚁的位置上所做的努力,也看到自己在行塑自己的过程中所出现的负面状态,当我们看到这些东西时,就已经站到了飞蛾的位置。
然后,构建起一个更宽广、更超越的视框来看待生命现象,人就比较容易放下。
放下不是逃避,放下,是为了提升生命的视野,当人愿意活在面对逃避的日子里,就会在逃避中看见自己的混乱,然后,从混乱中找出一个超越的视框来看待自己,这个寻找、整理的历程,便是转化。当视框清楚地发挥功能时,这时候已经超越出来,可以把原来的东西丢掉了。这时再继续往前看,生命就会变成一连串的超越和转化的历程。
所以,从逃避到放下,是一个层次一个层次地慢慢走上来。
转化的历程是缓慢的,我们在不停地和自己做功课的历程中,让那份接纳慢慢出现。有人更高明,不单是接纳它,还悦纳它。因为在转化历程中反反复复地思索之间,他发现“眼中钉”对自己竟然有正面的意义,心里很高兴地接受了,把接受的东西转变成可以用的东西,变成自己的能力,这是心灵上的资源回收,也是生命视野的开展。由逆境中走过来的人,由内在冲突走到心灵安定,都必然有过这样的经验,进而以不同的角度来诠释自己的生命意义。
其实,人人都有他的逃避,可是人人也都有放下的机会。人在逃避的过程当中,一层又一层地去面对自己,然后一层又一层地放下自己,在这一个转化历程中,大大小小的超越就会发生。如此的历程即是一个人格成长成熟的历程,也是人品提升的历程。
最后,引用杨老师的自序结束本篇:
接纳有限,让我开始尝到孤独的苦涩。
孤独,渐渐由苦涩转向开朗宁静,发现人间依然有限,却可以是我愿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