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年前,我的当兵生涯到期了。在继续留下和外出打拼之间,千思百虑,我选择了后者,想靠自己的能力创出一片天地。
北漂了几年,保镖、业务员、合伙练摊,除了违法的,基本上能挣钱的都干过。上天没有给我绝好的机遇,我也没练成吃饭的一技之长。最后听爸妈的话,回到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小城市。
这里的工作很安逸,整个人都慢了下来,夜生活更是基本没了。几家歌很陈旧的KTV,没什么人的酒吧,粉红粉红的洗浴,就是全部的休闲场所。没有了一线城市的HIGH曲和美女,说实话,有点小寂寞。干点啥呢?在爸妈一个下棋一个跳广场舞的时间里,我无聊到串亲戚,各家溜达。
渐渐的,我养成了个习惯:每周六晚上去老舅家,提点小菜和猪头肉,陪他小酌两杯,听他讲他当年的故事。天南海北,男女老少,个个说的我心坎里。谈完天回自己家,一个劲儿琢磨里面的人情世故,品品味道,想想自己。
二
老舅也是个老兵。退伍后,混得还不错。当年分配的地方不喜欢,回家种了一年地。一年的时间不算长,却让老舅感觉到累,心累。种地是庄稼人的活,老舅自知吃不了这口饭,前思后想,决定靠读书重新走出去。于是自己去镇上买了几本书,咬牙顶住了屋里屋外的闲言碎语,头不梳脸不洗的闭关了一年,以他高中的文化,硬生生以第三名的成绩考进了卫校。人瘦了10斤,胡子长了10厘米。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老舅没哭也没笑,扔下手里的锄头,直奔最近的亲戚家。干啥?借学费。
没人会觉得这个大老粗能干小姑娘的活。扎扎针,输输液,一米八五的透着英气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就这样,老舅只借到了一半的学费,又在工地拉一个月沙子。老舅什么都没和家里人说,默默的自己凑够了学费。
报道那天,老舅用新衣服盖住摸出血泡的皮肤,穿的倍儿精神。以28岁的高龄,昂首挺胸的成了一名卫校学生。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咱虽然退伍了,但当兵的精气神儿永远不能丢。
人机灵,学的快,毕业后老舅被分配到了旗卫生所。卫生所的所长对新配来的小年轻很满意,听了老舅的经历,更是赞赏有加,想把自己当教师的女儿介绍给他。
老舅从当兵到种田,从上卫校到来卫生所,靠坚持和汗水获得的今天,让他一直对文化人敬仰有加。就这么的,老舅和所长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老舅妈,走到了一起。
从退伍到结婚,老舅辛苦了四年。被嘲笑、被质疑,自己心里硬撑着走到了人生的大路口。这以后,老舅的生活就进入了快车道。
卫生所选派年轻医生去进修,老舅凭本身和口碑顺利获得名额,去一线城市某大医院学习两年。回来后,因为理论和临床经验的飞跃,通过选调考试,变成了我们这个小城市最大医院的一名医生。五年后,已经是我们这里响当当的胃镜专家了。
三
老舅爱自嘲:“都说军医好,咱也是‘军医’。当兵出生,永远是军人。现在又给人看病,成了医生,是个一辈子都在为百姓服务的‘军和医’啊!”
我想想自己现在的工作,特别羡慕老舅。“舅,你真厉害。当兵受人尊敬,当医生也受人尊敬。”
老舅抿了一口酒,扑哧的笑了:“羡慕个啥,我当初想当大夫,不只是想,更反过来盘算现在该干啥。我看书的时候,除了吃饭,做梦都在学习。”
我特别佩服老舅的传奇经历。“舅,你咋做到的?”
“强子,把咱们军人的那股劲拿出来,舅觉得就能八九不离十。”
小酒喝完,小菜吃光,我也该走了。
小区的路灯坏了。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照在我心里。
有人问我,军人的那股劲儿是什么?我想就是做人的精气神吧。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