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白若霜身倚老梅樹坐在崖邊，遠處雲海翻滾，像極了她之前的心境，而此刻，一陣落寞襲上心來，她怔怔地注視雲海，不發一言。

  “小姨，小姨，今兒集市上有說書的來，講的可精彩了！”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像兔子般歡脫著跑向她。白若霜回過神，轉身寵溺地看著那個孩子。

  “又淘氣，難怪去了這許久。”她輕撫孩童的臉，問：“這回說的是什麼？”

    “嗯——陸仙人三擒九尾狐，小狐仙智逗木道長。”

    白若霜哈哈一笑道：“哪兒來那麽多仙啊妖的，這都是編出來的！”

    “編的？”孩童糯糯地說，“不像啊！”

    “傻孩子，天下沒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事兒，他們為了生計，不編些怎麼過活呢？！”

    孩童有些失望，低著頭揉搓著衣角。突然，他想起了什麼，抬頭問：“小姨，那你不是在修仙嗎？你也是假的？”

      白若霜又是一笑，“真正修仙，自己悟道證道還來不及，哪兒有功夫忙其他？”

    “嗷！這樣啊！”孩童若有所思，“那修仙是為了什麼呢？”

      這話一出，白若霜也是一愣，良久無言。崖上涼風徐徐，草木簌簌，一彎弦月挂在空中。

      “走吧，咱們進屋吃飯去”

                          第一章

    凜冬寒日，大雪紛紛。一輛馬車疾馳在官道。駕車的是一老者，單衣素服，白髮長須，車內坐著白衣婦人和少年。婦人年歲不大，閉目養神。少年精氣十足，興奮的撥開車簾望著窗外。

    “夫人就快到清涼山了！”

    車內的婦人還未言語，少年便說：“好快啊冬叔！我還以為還要一天呢！”

    冬叔嘿嘿一笑，說：“要不是這雪太大，咱們還能早半日呢！”

    婦人輕咳了一聲，說：“既然如此，一會兒就在山下客棧住下吧！”

    “小姨，咱們不直接上山？”

    “莫急！清涼山清虛洞的勘會，五十年一次，沒到正日子，沒什麼看頭。”

    少年有些失望，低頭不語。

    車外冬叔似乎聽出少年之意，接茬說道：“勘會五十年一屆，聚集天下眾多修士，清涼山能有多大？住的下？大多都在清涼山下的清江鎮歇腳。”

    少年聽完來了精神，問：“武道朮宗仙家的門徒都在那兒住？可以見識見識了！”

      冬叔聽罷，不以為然。“也就是小少爺沒經歷過，夫人帶你出門看看熱鬧。”

      車內又是一聲輕咳，冬叔收住話聲，安心趕車。

        清江鎮不算大，常駐千戶人口。若非清涼山清虛洞名聲在外，五十年一屆的勘會又十分難得，只怕少有人知。每到此時，小鎮熱鬧非凡，有些修士能提前數月來這兒安頓。

      勘會乃天下修士共比修為的大會。凡夫晉仙需經武道修身，朮道修心，仙道修靈三關。每道皆可成就，但三道通達而成仙者千年來寥寥。因此，勘會成了探查慧根靈性的重要依憑。

    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少年掀開車帘一跃而下，隨後攙扶婦人下車。冬叔恭敬地領著二人進了客棧。客棧里已坐著許多妝髪衣衫不同之人，見這老中青三代進入，都不禁回臉觀望。

    冬叔不以為意直奔櫃檯，婦人神色如常，看見不遠處有空座，拉著少年坐了過去。只有少年很是興奮，左顧右盼。喧鬧的客棧頓時安靜了許多。少年和老者倒很平常，只是這婦人甚是古怪。只見她一身灰白素服，青絲挽髻，周身像帶著光圈令人目不轉睛。注目于她的人頓感通體暖流湧動，說不出的舒暢。

      良久，人群中爆出一句“勘會現在真的越發不堪了！”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個壯漢邊吃酒邊嚷嚷。“探查修為，來者不拒！好歹得有些修為吧！沒啥根基的也来凑热闹！”他說的漫不經心，可嗓門頗大，整間屋子都能聽見。

    婦人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少年卻傻乎乎的問：“小姨，他說的是咱們嗎？”婦人看著他，說：“你覺得呢？”少年一本正經的說：“我覺得是！”他認真的樣子惹得客棧里其他人一陣鬨笑。

    壯漢也不怵，繼續說：“你說是就是吧！”

    少年正欲起身理論，被婦人按住手，搖了搖頭，輕聲說“冬叔，手下留情。”

    眾人疑惑時，櫃檯前的老者風一樣竄到壯漢前，拍了拍他的肩，只見壯漢拿著酒盞像是頂著千斤重物，動也不動，喘著粗氣，臉紅冒汗。

    “小子，教你個乖！修為至地仙者，一般探查是覺不出來的！你不過武道金剛段，估摸著才練至三成，雖不易也就這樣了！以貌取人？難成大家！”說完，一鬆手，竄回到婦人和少年面前。

      老者這番話驚得屋內眾人面面相覷。剛剛三人進客棧，眾人都用各自修為探查了一番，的確沒察覺。但老者剛剛的動作倒也不假，莫非他真的到了地仙段？看他對婦人畢恭畢敬，難不成這婦人的手段還在老者之上？那這少年呢？為何也探查不出？

      壯漢還欲理論，被同桌一中年人攔了下來。他理了理衣衫，走了過去，抱拳道：“在下武道金剛門朱磊，剛剛是我師弟唐突了前輩，抱歉。”

      冬叔轉臉看著朱磊，點點頭，說：“不錯不錯，還有個會說人話的！”朱磊聽罷，也不生氣，抱拳作揖道：“前輩是？”冬叔沒搭茬，對婦人和少年說：“夫人，少爺，房間訂下了，樓上天字號夫人住，少爺和我住旁邊的山字號！”婦人點點頭，拉著少年緩緩往上走。朱磊作揖未動，見沒人搭理，收也不是，杵著也不是，甚是尷尬。少年見了朗聲對他說：“我們住屍骨林！”

      屍骨林三個字一出像一聲驚雷，將剛剛平復的寂靜又划出了響動。江湖上都聽聞一句話“森森屍骨林，幽幽般若指！”講的就是屍骨林的般若蘭花指，卻從未得見其人。據說，三百年前的勘會上出了一位奇人，通達三道，被譽為千年第一，就是來自屍骨林！之後卻渺無音訊。傳言已入仙班。此時這少年說來自屍骨林，莫非是他的傳人？

    朱磊也是一怔。又仔細打量了三人，趕緊躬身道：“謝前輩指教。”

    婦人領著少年隨冬叔進了房間，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在家裏和你說的話都忘了吧！”少年木納地看著婦人問：“小姨，我們住在屍骨林不能說嗎？”“倒不是不能說，是讓你少言寡語！原打算悄悄入場，帶你經歷經歷！你這自報家門，咱們就沒得清凈了！”

    冬叔說：“夫人，咱們一路行來，估計已被那些宵小放回消息，與其偷偷摸摸入，不如堂堂正正走！咱們屍骨林還怕了不成？”

    婦人搖了搖頭道：“這麽多年，你還是倔脾氣！怕自然是不怕的！我只是不耐煩那些俗禮！名號一出，各方叨擾，煩不勝煩！遠的不说，清虛洞的雲鶴子估摸著就會來！”冬叔撓著頭，說：“這倒是挺煩的，不如來些仇家讓我耍耍，許久未動，也不知現在的筋骨還經不經得起折騰！”婦人瞥了一眼冬叔道：“你剛剛那手如來壓頂勁道十足，還不折騰？”冬叔嗤笑道：“夫人，哪兒有十足？明明只用了兩分力！”婦人被他逗得一樂，道：“罷了罷了，順其自然吧！趕了許久的路，你們也累了，回屋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