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影离歌

我很奇怪为什么在过去的两个夏天里都没有发现恋影其实这么迷人。

她单眼皮可老是嚷着自己是内双,并且在距离你15cm的地方亲自为你翻翻眼皮,以示她并没有骗你,那个可爱劲就别提了。

温柔的气息里飘忽着若有若无的馨香,轻轻的拂到你的脸上,让你觉得心动无比。

然后她笑,像个孩子般,甜美而满足地。

有时候恋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看我涂鸦般的草稿,问我将要给故事里的主人公安排什么样的结局。

我故意用冰一样寒冷的语气告诉她,死了。

恋影便会突然跳起来,随便抓起本子或者什么卡住我的脖子,气呼呼地说,干嘛那么残忍?!我要你把他们变活!活过来!

我扑嗤一声笑出来。是的,我是笔下小说的主宰,让谁死谁便死,让谁活谁便活,可是我不愿改变,正如死神不会轻易地改变与怜惜,哪怕是孟姜女哭长城般的痛彻心肺,该去的依然会去。


真正感受到恋影的焕然一新,是在一次联欢会上。

从不穿裙子的恋影穿了一条很短的裙子。露脐装。跳了一曲肚皮舞。据说这种舞蹈很难在短时间内学会的,看来是我们以前忽视了这只乔装打扮的魅力天鹅。

舞台上的她崭露头角,在七彩灯光的幻灭下,时而疯狂,时而柔婉。

我感觉到表面乖巧从不惹眼的她,内心暗藏的狂野。

这个江北女子,她的血继承了祖先的豪放与不羁,像一匹顽皮的小烈马。

我在那一瞬决定去了解她,真正的认识她,并且征服她。

任何男人对野蛮的小野兽都有征服的欲望,何况她只是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女孩子呢。

 离歌,你为什么要叫离歌呢?

恋影歪着脑袋,内双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笑了,你呢?为什么要叫恋影?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似乎不想吐露,但最终她还是看着我的眼睛,笑了。

随后,她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睛眺着很远的地方。

“很多人都开我玩笑说,是不是我妈叫影,或者我爸爱上了一个叫影的女人,呵!怎么说呢?其实我妈她,年轻时受过刺激,她说,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是阳光下的影子,白天说,晚上说,吃饭说,睡觉说,翻来覆去就这一句。我爸很爱我妈,所以叫我恋影。小时候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只记得这句话,可是后来,我渐渐地明白了。是的,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就是影子,因为在阳光下的剪影里,你可以看到丝丝缕缕飘逸的长发,却看不到单眼皮和小小的雀斑;可以看到迷人的身材和肩膀柔软的弧线,却看不到暗黑的肤色。阳光会把你拉得好长好长,裙裾轻轻地飘起来,要多美有多美——可是你看到了美丽的影子,却不知道她是谁。”

风将她黑黑的长发猛地扬了起来,落在地上的剪影,有丝丝缕缕的飘逸。

像风中猎猎的旗,那样的悲泣而倔强。

这个叫恋影的女孩,有点不同。


凭直觉,恋影似乎很喜欢我。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就像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那样,偶尔说几句话。

然而当四目相对时,我看见她黑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仿佛隐藏着什么。

说说笑笑,一如既往,她却故意躲闪,不再和我的眼神碰撞。

 离考英语四级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她想让我做题,但不明说。

拿了几套做过的卷子,煞有其事地请我来改。

我把红色的叉叉画上去,她再做一遍,直到全对为止。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它果真激活了我的做题热情。

 可有时候,她又对我恶狠狠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让我摸不着头脑,在她变幻莫测的笑容和眼神中觉得眩晕。我不断地猜测和试探,她不断地躲闪或者回击,就像玩捉迷藏的老鼠,而我就是那只可怜巴巴被耍的老猫。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越来越喜欢这个有点善变有点调皮的女孩了。


下午四点的阳光,有点耀眼却并不野蛮。

空气里有的是温暖和馨香,那是木瓜树的枝叶在欢快地呼吸。

我走过一棵接一棵的木瓜树,穿过满树的清香。

一个穿米黄色半袖衫的女孩子弯着腰,不知在草地上拾着什么。

恋影?

她闻声抬起头,见是我,笑了,露出白白的小牙齿。 

你在干什么? 

哦,你看——她手里捧着一大把青青的木瓜,枣般大小,顶上还结着略微干枯的花萼——昨天的一场雨,把小木瓜都砸掉了,它们才那么小呢!

她心疼地来回抚摸着那些青色的果子,眉毛轻轻蹙着,流出淡淡的哀愁和惋惜。

 哦,真的很可惜。我点点头。 

送你一个。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着,挑了一个最好的,举到我面前,你看,它还闪着光泽呢!说罢得意地笑起来。 她双手紧紧捧着那些可爱的宝贝,狠狠地亲了一口。像亲吻着一个孩子,无比疼爱与怜惜。

心软软的,因为她。 我们踩着细碎的阳光和大片的阴凉,看甬路上花一样娇艳的女生们来来往往,撑着天堂伞,惬意地漫步。 不管太阳多么毒辣,恋影从不打伞。从不。


恋影,我喜欢你。

离歌,你……

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好吗?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听你说悄悄话……

离歌,离歌……

答应我就点点头。

可是,可是……恋影不停地摇头。泣不成声。

恋影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不,你听我说,离歌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要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勇敢地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你不知道我为了练好那支拉丁舞,付出了多大的艰辛,只为了你……可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看着我的眼睛!我拉住她的手,急促地盯着她苍白的脸,她紧闭的眼,她唇边的泪。

恋影拼命地抿住嘴唇不再说话,无声抽泣着。

猛然间她挣脱了我的双臂,奔了出去。

阳光下她的影子恍恍惚惚,却又真实。

“对不起,离歌,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不敢说,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我真的好怕你离开我,可我又不得不离开你……我从小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受了好多好多的伤,现在还那样的痛。 我常常在梦境里惊醒,回忆起那些不愿回忆的往事。我终于明白能保护自己的只有我自己,所以我去练跆拳道,学游泳。我太怕受伤。 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神经失常吗?是因为爱情。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背叛了她。她挺着大肚子不远千里去寻他,可他竟然连门不都让她进,相反还和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她之所以总是重复那一句“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是影子”,就是因为这是那个负心的男人对她的甜言蜜语,他说她最喜欢她的娇柔的影子,她就是这样被毁掉了一生,直到遇见我现在的父亲……我真的不敢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他们是那么让人伤的东西。唯一可相信的也许只有爱情本身,那种爱和被爱的感觉。我想,我不但爱自己的影子,还爱上了爱情的影子。一个挺拔的温暖的影子,至于这个人是谁,也许并不重要……请你原谅我,离歌,谢谢你的眷睐。不能答应你,我怕被伤害,更怕伤害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你还是爱情,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好久都想不明白。我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看看山水看看夕阳。好久没有看我妈了,我好想念她,车票已经买好了。 珍重!我的离歌!”

我呆呆地盯着这封E-mail,陷入了深深的久久的沉默。

爱上了爱情的影子?恋影爱上的不是我,而是一种爱与被爱的感觉?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想起她飘忽的眼神,时而如火时而暗涩,时而大胆时而躲闪。她的心里在做着怎样的殊死挣扎呢?

我走出屋子,站在远远的夕阳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很淡。

谁说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是影子?我的影子孤单,落寞,想念,疑惑。

心碎前一秒/用力相拥著沈默/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是的,该去的依然会去。正如死神不肯轻易改变。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爱上影子。

两个影子紧紧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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