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

                    ———摘自《悉达多》     黑塞

所有这一切都不值得一看,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散发着谎言的恶心,一切意义、快乐或美丽皆是幻象,一切皆是虚妄的腐朽。世界充满辛酸,生命即是苦痛。

当自我被征服而寂灭,当心中所有的激情和欲望都归于静默,那终极之物必然会觉醒,那非自我的最深层存在,那伟大的秘密。

所有他父亲的虔诚,导师的训诫,他自己的知识与追求都无法护佑他。又有哪一位父亲,哪一位导师能够阻止他过自己的生活,阻止他沾染生命的污垢,阻止他背上罪孽的重负,阻止他亲口吞下生命的苦酒,阻止他寻觅自我的道路?亲爱的朋友,你真的认为有人可以免于自我之路吗?难道仅仅因为你期望你的幼子免于悲哀、痛苦和幻灭就可以使他得以幸免吗?然而即使你为他死十次,也不能丝毫改变他的命运。

这位父亲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慈祥的人,也许他是一位虔诚的人,也许他是一位圣人,然而所有这些品质都无法赢得孩子的心。这位把他囚禁在这间破草舍里的父亲只能令他厌烦,尤其当他对每一次无礼报以微笑,对每一次侮辱报以善意,对每一次任性报以慈爱,这简直是老狐狸最可恨的狡诈。孩子倒更情愿他的父亲来胁迫和虐待他。

每个人都执著于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目标所困扰,每个人都在经受痛苦。

所有罪孽都已然领受神恩,所有孩童都是潜在的老人,所有婴儿都已打上死亡的印记,而所有的垂死者必获永恒的生命。

一切的存在皆为至善——无论是生与死,无论罪孽与虔诚,无论智慧或是蠢行,一切皆是必然,一切只需我的欣然赞同,一切只需我的理解与爱心;因而万物于我皆为圆满,世上无物可侵害于我。我通过我的灵魂与肉体得知,我之堕落乃为必需,我必然经历贪欲,我必然去追逐财富,体验恶心,陷于绝望的深渊,并由此学会去抵御它们;学会热爱这个世界,不再以某种欲愿与臆想出来的世界、某种虚构的完善的幻象来与之比拟;学会接受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热爱它,以归属于它而心存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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