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广播APP在播放阿里云在中东开展一系列科技服务合作伙伴这条新闻评论的时候,玮正在床上赖着。
这天是周天,明明不用上学,玮不用上班。所以,一家子都在睡懒觉。床边右侧的妻子正蒙上被子,不留会那些广播里的声音,自顾自睡得香甜。
有了孩子以后,你就很难再要求一个安静的睡眠环境。
明明刚出生那会,大家都手忙脚乱。初当妈妈的妻子半夜起来好几回喂奶,每每总要开灯,走动。
玮便会跟着醒来,帮忙安抚嗷嗷大哭的儿子,催促焦急观望的老人家回去睡觉。
半年多,都没有一个夜晚能睡得完整。
终于,明明半岁的时候,在大家下意识地培养下,明明可以睡一个整夜了。
但是,食量大的明明清晨五六点就会跟闹钟一样准时地开始饿得嗷嗷大哭。
于是,随着明明的生物钟,玮渐渐养成早起的习惯。
再后来,明明上幼儿园啦。周一到周五都得接送,这活都落在早上十点才上班的玮身上。
于是,玮更喜欢周六日。跟没结婚时,周末可以出门旅行的想法不一样,玮现在醒来,发觉今天不用送小孩上学,便会欢呼着躺回去,睡个懒觉。
家里的一切中心,都是明明。
明明今天吃什么,明明今天做了什么,明明今天又学会什么,明明今天又闯祸了。这样,永远才是最重要的话题。
玮累得都完全忘记了那个爱旅行,爱逛跳蚤市场,爱收集纪念品的自己。他现在更多时候,买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的儿子。
以前,他夜晚常和老余去酒吧坐坐,现在,夜晚,他多数在催明明快点洗澡,快点吃饭,快点睡觉里度过。
以前,他会呼朋唤友地到家里坐坐,聊聊天,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耗就是一下午。现在,白天,他不是接送孩子上学,就是陪孩子在公园,在游乐场玩。
以前,他经常在周六日的时候,在周边城市瞎逛,一日三餐换三个城市。现在,他多数就在家里,单位,明明的学校三点一线地活动。
于是,有一天,玮发觉明明五岁了,家里那辆加设了儿童座位的轿车却只是跑了两万的里程。
然后,玮发现自己的人生似乎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单调,反而明明的人生越来越丰富多彩。
“天啊,”玮有天在夜里想着,“我怎么就38岁啦?”
五年前,那个对莉莉心动的夜晚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每次,想起这个自己结交了三年的女孩,他依旧愧疚不已。但,就跟他越来越少的头发一样,这些感觉已经越来越淡。
38岁的玮,有时,会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下,想起莉莉,但更多时候,他回忆着,回忆着,又会被妻子的打呼声唤回现实。
是的,现实是五年前,他背着莉莉跟另外一个女孩,也是现在的妻子交往,还在那个女孩怀孕后,才跟莉莉说清楚。他自认自己从来没有跟莉莉在一起,他却不能否认自己早就知道莉莉喜欢他。
否则,以他们无话不谈的交情来看,他怎么会偏偏从不跟莉莉提起自己已经另有关系密切的人呢。
五年后,玮终于在一个夜里承认自己的过错。但是,他跟莉莉早就成了两道平行线。
他在平行线这头,围着孩子为中心转。明明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一切。
而莉莉,在平行线的另外一头。玮唯一知道的是,她已经出了三本旅游书籍。其中一本还签约,准备改成电影。名成利就。
也许,莉莉早就忘记他了吧。玮暗暗地想。
阳光爬满房间的飘窗。窗下的榻榻米在最初是预备留作平日看书,晒太阳用的。现在却堆满了明明的玩具,有些凌乱。
明明养的小乌龟从一辆小电动消防车底钻出来,一步步地爬上一个装沙桶,却随即触到一个蓝色的弹弹球,球摇了摇,倒下来,刚好压住乌龟。顿时,可怜的乌龟吓得躲进壳里。
这些情形,玮都没看见,他在一条富二代喜欢做天使投资的新闻广播中,睡着了。
梦里,他跟明明在一个商场里玩,看见莉莉在举办新书签售会。他想过去,打个招呼。明明却在另外一边指着一个游戏机大喊:“爸爸,爸爸,我要玩那个,你陪我去嘛,你陪我去嘛。”于是,爷俩往着跟莉莉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玮下意识地缩成一团,继续沉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