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2017年快接近尾声了,在出门就被冻的瑟瑟发抖的12月,最幸福的、最令人想念的无疑是吃上一口家里热气腾腾的食物。
因为记忆中最深刻的感动,莫过于食物所带来的温暖。
我喜欢吃豆花,尤其是大姨娘做的豆花。
美味的食物总是需要时间的打磨,豆花的制作过程也非常复杂。
大姨娘总是头天晚上将老嫩参半的黄豆挑选出来,并且早早地将它们泡在桶里,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做豆花。泡了一晚上的黄豆吸足水分,变得焕然一新。一颗颗黄豆从干瘪发皱的状态变为吹弹可破的光滑。然后大姨娘开始拎桶、打水、洗石磨。由于那时家里没有打豆浆的机器,所以需要石磨来磨出豆浆。石磨由上下两个上百斤重的石盘、开一个口后的圆环形的凹槽和一个丁字型木棍组成。
上百斤石盘的重量可以保证豆粒被充分磨碎,同时保证过滤出来的豆浆细腻绵软,做出来的豆花质量才好。石盘的中心有一个穿孔,用来添加黄豆。石盘的旁边有一个凸出的小孔,用于将丁字形木棍插入,然后通过人力带动石磨的转动。磨石磨是当时我热衷参加并觉得有趣的事情之一。我总喜欢插入外公外婆中间,踮起脚用抓住丁字木棍的“一”的部分,推动木棍“前匐后仰”。不过由于我当时身体太小,力气不够,与其说是我推木棍,不如说是木棍推我。随着时间的推移,乳状绵滑的豆浆缓缓流入桶内,面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泡沫。也正是这件事情教会了我慢工出细活。
随后,大姨娘把打好的豆浆倒入大铁锅内,添柴旺火,迅速让豆浆翻滚起来。接着抽柴,等豆浆温度降低一点儿,后又拿出事先预备好的布袋、两只小木梯和盆。将布袋至于其中一只小木梯上,一只手拿两根筷子撑开布袋,另一只手舀豆浆、装袋、封袋。而后需两人合力(甚至需身体呈九十度弯曲,双脚离地)用另一只小木梯充分挤压布袋,通过这种方法使豆浆与豆渣分离。这时往往能透过冒出的热气,模糊地看到他们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水顺着额头留下来,耳边零碎响起干柴燃烧的噼啪作响的声音,总觉得这一幕很美,充满人间烟火气息。
重新将过滤好的豆浆倒入大铁锅内,添柴旺火,再次将豆浆煮沸。一刻钟后,用小火慢煨,开始小心翼翼地“点”豆花。我一直觉得这个动词特别传神。豆花用“点”的,不是做、煮、烧、煨,而是“点”。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能奇迹般地让豆浆从液体变成固体。大姨娘将卤水按量、分次,小心翼翼地加入豆浆中,同时手里的锅铲一直保持顺时针方向在豆浆表面转动,问其原因,答曰这样才能既保证卤水均匀分布在豆浆里面,又不破坏它凝结的过程。
豆花点好后,剩下的过程就是等待。在氤氲着豆浆香气的早晨中期盼豆花的诞生,无疑是令人愉悦的。但等待的时间也一分不能浪费,大姨娘总是在这时下地采摘新鲜的葱和香菜,再剥上几瓣大蒜,将三者切段剁末混合,加入盐、味精、鸡精、香油,最后淋上自家种的辣椒做的辣椒油,红汪汪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
豆花上桌后,要让外公外婆吃第一口,之后晚辈才有资格动筷子。这个习惯被一直保留到了今天。我最初受到的尊敬长辈的启蒙就是从这里开始。白白嫩嫩的豆花被切割成棱角分明的方块,重重叠叠挤在瓷碗里,由于豆花太嫩,无法保持直挺挺的姿态,总是从中间断掉,露出近乎糖心蛋里半固半液的状态。我喜欢盛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搭配软滑白嫩的豆花。夹一坨摇摇欲坠的豆花,点上蘸料,再配上一口热气腾腾的米饭,一并送入嘴中,幸福地忘记了咀嚼,直接吞进肚子里。贪吃的我常常忘记吹,就将豆花送入口中,所以老是被豆花中间的热气烫到,可依然乐此不疲。
从小到大,吃过的食物不少,可永远能带给我家的味道的,只有家里人做出的菜肴。
以下示例为豆花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