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跟Nimo一起吃饭,他说他最近把室友一个个都送走了。
“有没有很感伤?”我问他。
“没有”,他说,“把他们一个个送走,剩下我一个,就不用想着怎么和他们告别了”。Nimo是我邻居,也算是我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总是酷得不行。
“毕业难道没有感觉吗?也许以后见不到了诶。”
“那我一会和你告别,现在说不定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哦。如果是最后一次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憋了半天,打了他一下。
“我才不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肯定还会再见的”,我说。
“是阿”,他笑嘻嘻地说,“我也觉得我和他们还有机会再见的,那我为什么要为这个伤感”。
我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中国就这么大,就算散落到五湖四海,只要联系方式都保留好,再相见也不是多么难的事。话是这么说,可是毕业的伤感总是在某些时刻偷偷溜出来。
2
室友胡兔子走的那天,她男朋友一起请寝室吃饭。饭桌上气氛还算好,吃吃喝喝地欢快的不行。“下次再见面可能就是吃你喜酒啦。”我开玩笑说。她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啃鸡翅。我只当她是害羞,就没再说下去。
晚上回了寝室,寝室里只有我和芸,都在埋头玩手机。玩着玩着,我突然觉得寝室好安静,不自觉喊了声怎么没人说话阿。芸带着耳机,也没听见,回应我的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呜呜声和窗外无休止的蝉鸣。我侧身看到对面干净的桌子和空空的床铺,鼻子一酸,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在一起天天斗嘴讲段子的我们,说散就散了。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3
离开寝室的最后一天,夜色如墨,明月当空,隐约可以看到几颗星,一丝风也没,又热又潮的天气让人身上黏糊糊的。我和好友火山在学校里乱逛,一边走一边吐槽学校小气的要命,图书馆门口的路灯没一个是好的,摄像头估计也只是摆着做做样子。
“以后应该不回来了吧。”我说,“来上个学像出了城一样。”因为学校在郊区,作为本地人的我回趟家也要将近俩小时。
“谁知道呢,二十年周年庆说不定还会回来。那时候你说不定就是宋导,我就成了CFO哈哈。”
我白了她一眼,“明天咱们就要滚蛋了,你咋这么乐呵呵的。”
“你不是从大三就盼着出国,现在正好解放,难道不应该乐?”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有点紧张”我唯唯诺诺道,“未来是怎样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是怎样到时候就知道了。”她说,“你先想想咱们毕业旅行的攻略才是正经事。”
后来我想想,她说的不能再对了。憧憬开始,惶恐结束,却在过程里浑浑噩噩。这样的循环反复像是生活里解不开的死结,也是伤感的来源之一。与其伤春悲秋,不如及时行乐地好。像死亡诗社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师说过的那样,有花堪折直须折,CARPE DIEM。
4
六月是矛盾的,你见着一群人奋力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打着毕业的旗号疯狂,却分不清那是在庆祝新生活即将开始,还是祭奠那些逝去的青葱年华。
毕业席上大家都喝了不少,红的黄的白的夹杂着,一轮一轮地没歇过,像是要把四年没喝够的一次都补上。没有谁会推脱什么的,唯恐冷了场,大家都在竭力回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谁抄了谁的作业,谁上课总是被点名。
喝着喝着,我发现身边的好友A有点不对劲,她两颊酡红眼神迷离,似乎有了几分醉态。她拉了我一把说,走,陪我敬酒去。我说去哪桌?她瞪了我一眼,眼睛斜着向她前男友那桌一觑。
我吓的一哆嗦,忙说姑娘你稳住,人家现在可是有对象了,你怎么着还想在这最后的日子抢回来啊?当初可是你甩的人家。她白了我一眼,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出息?说了是过去敬酒,不是抢亲。我没辙,只好陪着她一起去。
小A也是条汉子,拿着酒瓶就去了,昂首挺胸地将一字步走得歪歪斜斜,我在后面唯唯诺诺地,想着一会儿她要是闹事我得从哪个方向按住她。她在人家小两口面前站定,慢慢地把自己酒杯满上,端详了片刻后说,祝福你。然后一口喝尽了酒,转身就回了桌。我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回了座,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后续呢?可她却没有了动作,玩游戏唱歌什么的一如过往般英勇,再无醉意。
事后我问她,那时怎么想的,就说了那么一句。
这叫留白,给予看客听众无限想象。她这么回答我。再说了,我祝他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有用吗?世人终要离散的,像生死这样的不可抗力,这世上太多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分开? ”
“因为发现不爱了”,她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你别这么看我,这也属于不可抗力。”
“现在呢,还会想他吗?”我问道。
“会想起,会可惜那些不圆满,但不会想念了。 ”
我一直回味着那句世人终离散。人的一生,不过白驹过隙,蓬头稚子眨眼间也成了翩翩少年。同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在分叉口各自天涯,一声再见后,却可能是一生再也难见。漫漫长路,谁也不知会遇见谁,有的人遇见了只是打个照面,并无交叉,有的人遇见了便会留下,陪你一同看世间繁华。而还有的人,或是作为陪伴你,或是摆渡你,让你不必寂寞地走过这一段。对过去的留恋与遗憾只能作为情感存在,偶尔想起是好的,过分执念却是无用的。
而我们就是这么在一次次毕业与分别里长大的,开始接受万事并非都能圆满,却依旧阳光灿烂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