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聊聊了,夜里的寂静,如丝,撩拨着我的心弦。且听风吟,潮起潮落,花开云涌,雾里看花,这一切都是,安好。
这个世界,是那么的令人捉摸不透。就在今天,2017年2月10日,楼下那个从小与我为伴的爷爷,被送往了火葬场。
前天,一辆白色大车停在我家门前,一股压抑感扑面而来,我浑身发抖,紧张,害怕,惊得我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过那一段短短的路程的,只是依稀记得,我走过爷爷家门前,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冲来。只是稍微转头一看,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
我记得我被爸爸强迫着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于此同时,哭声,哀声,连成一片,我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只是,我并没有哭。
我自小就是一个特别爱落泪的孩子,我会为了一只小狗垂泪;会为了一点点委屈,自己躲在被窝里悄悄抹去泪痕;哪怕是为了一道不会做的题,我也会哭泣。但是这次,我确实没有哭。
爷爷平时待我很好,无花果成熟的季节里,他会跑去自己的那一小块菜地里,把最好最大最美的无花果送给我,“好孩子,你拿去吃吧,可好可好了,你看看,就结了那么几个,还给你留了这么多。”
核桃熟了,当我背着包走过,总会看到爷爷拿了一个那么长那么长的竿子,一下一下地,打落了满地的核桃。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阳光爬过,是那样的精神,那样的有活力。爷爷总喜欢把我叫住,“嘿!大核桃!来来来,你能拿的了吧?多拿点多拿点,你现在手小,以后等你手再长大一点,爷爷再给你多抓点,你就能多吃点核桃了,聪明!”只是,待到我手已长大,恐怕再也不能捧住那一大摊爷爷给的核桃了。是啊,再也不能。
我确实不能相信,爷爷是真的不在了,是真的去到了别的地方,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记得以前,父母每周末都会带我早起去爬山,那时,天刚放晓,只是一丝微弱细小的光线,透过云层,穿进我的眼中,我爱抚摸着这种细小的东西,爱用全身的细胞去感知她们的存在,我爱她们。
但我反感爬山,我反感早上被金属声音的闹钟吵醒,反感它把我从梦境中一把拖出。而早上天凉,爬山不能穿太多,本就体寒的我便又是手脚冷如冰块,踏在上山的台阶上,一阵阵发抖。
于是,每周爬山这项活动,在我的强烈抗议下,被取消了。
是的,你没有猜错,爷爷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坚持爬山。不论日期,不论天气,只要能爬,他就会拄着一根已经蒙上年代皱褶的登山杖,每天5点多钟,只身一人坐着117路公交,去往千佛山爬山。在此过程中,坚持,便被最最完美地演绎出来了。我还记得小学的一篇作文,题目是《最令我崇拜的人》,我没写明星,没写伟人,最令我崇拜的人,在我心中扎根最深的人,便是爷爷——他姓生,是生爷爷。
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是的,再也没有。寒假,和家人旅游很久,却没想到,那天生爷爷向我们道别的那天,竟也是我们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我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再看看爷爷长的什么样子,再与爷爷多说几句,哪怕只是一句:谢谢你!爷爷,谢谢你多年的陪伴。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对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的,一个简短而毫无感情的,再见。
我真的好害怕面临死亡,姥姥逝世时,我还小,只是感觉姥姥好久没来看我了,并无他感。而生爷爷的死,我是害怕的,是令我恐慌的。一个那样健康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尽管不是亲爷爷,却胜似亲爷爷,死亡的阴影深深地笼罩在我的内心,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理解他们的去向,我甚至都没有见过火葬场。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他们的记忆,却一直存在着。
不能想象我是如何颤抖地写下这些文字的,向上一翻,便又是一哆嗦——来自心灵触动的一惊。
爷爷,我爱您。我不是不悲伤,不是不伤感,我只是太害怕,我太胆小,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往事历历在目,您对我的影响,就如大树躯体里流淌的水分,一点都不起眼,却又是那么重要地存在着,不可或缺。
回忆一旦敞开,便很难合拢。谨以此文,纪念逝世的生爷爷。永存。安好。
——您的邻居,您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