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木心说过:“一夜透雨,寒意沁胸,我秋天了。”是的呢,我秋天了!山脚的风已经清凉,我要把自己的脆弱,隐藏在好看的悲伤里。——秋落在心上,成了愁 。
久居深圳,才知道深圳只是个梦。永远艳阳高照,永远花团锦簇,永远绿树成荫,霓虹永远闪烁,眼前唯觉少年多,汽车喇叭聒噪,外卖小哥鱼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落,不绝入耳……
异乡的饮食起居不同往年,多了迁就,少了随意,任性不见了,锋芒消失了。我成了隐忍不发和低调内敛的代名词。
多数时间,习惯于写一些旧的句子,旧的性情,旧的寂寥,旧的随波逐流,旧的无可奈何,“大隐隐于市”,不适合突兀地,在飘泊的异乡一遍又一遍地说悲壮、悲伤、悲情的话。
相比那些个性鲜艳,能按照自己意愿坦荡于一生的人,我实在悲戚羞愧。但我想,尽量去繁就简,用诗文疗心。——酸甜苦辣是生命的富有,赤橙黄绿是人生的斑斓。
你若愿意,方便寄我几枚银杏叶,黄色的、红色的、旧的、新的,我都会感激涕零。如能有枚小小的车票,在一个黄昏后,我背起行囊,踏上返乡的高铁更是欣喜若狂。
我若能回乡,嘱你备好茶饭,坐在门前梧桐树下等我。——我想和你在一个小镇,过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爱,写简单的诗,拍好看的照相,努力做到素朴而从容,共享无尽的黄昏,听绵绵不绝的钟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已是十月霜降。秋雨多的时候,天气就凉的快些,偏巧今年少雨,秋意深厚,远远还没有到悲伤的地步。因为有霜,选择早起,眼见晶莹剔透降霜,在白菜上留下了银色的镂空花边,有些透明的银色长线把两颗白菜连起来。院子里的葡萄藤像一条有病的大蛇躺在墙檐下,唯我有颗翠绿的心,放弃了枯萎。
万事万物朦胧看不清楚,慢慢的生活,感知不期而遇,秋日天寒地冻,四周已是萧条的景致里,心要存暖意。
天气不再酷热难耐,心灵和身体也有了一丝空隙稍作喘息,我爱一切静心的事物,我爱美好而干净的事物。比如这样的秋天,适合独坐、适合回忆、适合思考。有落叶欲拒还迎落在眉宇发梢,它生在秋日,归尘归土,必有它的无奈、无畏,每一个事物都有自己的前世和今生。
黄昏,昏黄,我再次迫不及待地坐在我的荷塘旁边。荷塘变了!盛夏,荷花灿若云霞,万柄绿荷亭亭如盖。而今,万千碧绿的荷叶已尽数凋零,一片衰败与凄凉的景象。荷叶渐黄,莲蓬低垂。——一池残荷满池秋。
满眼都是余秀华《人间》的风景:“要一个黄昏,满是风,和正在落下的夕阳。……炊烟恰恰升起,那只白鸽贴着水面飞过,栖息于一棵芦苇,而芦苇正好准备了一首曲子,如此,足够我爱这破碎泥泞的人间。”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犹记得荷叶初生时,池塘中层层叠叠,相互簇拥,宛如无数青色的铜钱铺满了水面。那时候,又怎么能相信,转眼之间,夏迎来暮秋,初生的荷叶就干枯衰残了呢?
秋天来临,荷叶逐渐变得稀疏,经霜后的荷叶,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流终逝,更是所剩无几。如今,只剩我的满头白发与枯黄的荷叶两两相望,相互慰藉。很少有人愿意驻足欣赏这萧条的景色,几朵残荷在秋风中摇曳,而我,偏偏喜欢这凄凉之美,绕着荷塘走了一圈又一圈,悠闲地数着那几朵荷花。
北方的秋,要比南方好看。季节更替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有秋蝉、晚霞、薄雾、叶落、花谢。更有那超脱尘世,归隐山野的淡然与宁静,一切都从虚无中来。
这一生错过许多关于老去的时光,失散在从前记忆里。偶尔有清风细雨,但总归晴天朗照。
郁达夫先生的散文《故都的秋》:“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
我也不远千里,要从深圳赶上家乡河南,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故乡的“秋味”。
每年到了秋天,首先要想起家门前池塘里的枯荷。白天,院落里支着门板,上面晒了芝麻和红小豆,地下堆满玉米棒。我的任务是,边写作业边驱赶贪吃的小鸡,细数远方钟楼的报时声,母亲扛着铁锨回家的身影,臂弯必然挎着篮子,里面装满了青菜和萝卜……
朝远山望去,有薄雾,有高耸入云的电视塔,还有尚未放下的暮色,邻居小男孩偷摘了出墙的大红石榴也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他能馋涎这么许久也是难得。——突然很怕这秋天傍晚的落日余晖、红叶秋声、万物烧红的样子,越暖越红的事物似乎越容易失去。
想起来在深圳弘法寺,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下,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石阶两边,有不知名的花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南方少有的凉意。
善男信女们手持香火,虔诚跪拜,我也一样。不分年岁,不拘男女,无论在人世上曾经经历了什么苦乐,或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多舛,我们都是躲雨之人,在佛的庇佑之下,虔诚慈悲都一视同仁。
黄昏漫步真好,灯心草倒伏在地上,嘘嘘作响,山毛草的叶子急促地颤抖,树梢也总是摇来摆去,不断地呼啸。林荫道上,有光线照亮了地面上的青苔;一走过,青苔就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夕阳西下,树枝间的天空变得通红,大同小异的树干,排成一条直线,仿佛金色的布景衬托着一行棕色的圆柱;踩在稀稀疏疏的只剩下躯壳的草儿们上,排成阵列。光秃秃的枝丫,有蓝天白云把它装点。
此时此刻,褪去了万物鲜艳的色彩,也就过滤了太多讨好的语言。所以秋容易入思,秋更容易入藏,那些不浮于表面的美好才更容易入心。内心踏实,平静如水,秋意盎然,我吹着小风,走进故乡深处,没有太多责任和担忧,世间的一切,皆是我以为的那般,真好啊!
秋天也是我以为的,美得不像话,真好!——尽管秋天的雨,落在哪里,哪里都是冷的。
有些不平、意外、甚至不尽人意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人心都是被践踏揉碎了,才变得淡定从容。
终于等到了家,找寻到了这份乡愁般的依恋。其实,生活并无二致,做饭、挣钱、虚度日常,无波无澜。
在这个十月,看一个总也看不厌的地方,赏一样的枯萎、落日、红叶、听母亲唤儿声,光秃秃的大地,孤零零的水面,雁过留一痕,风过无踪迹。和重要的人在一起,语速要慢, 要有了一个少年般的天真烂漫……
有人疲惫于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人却祈愿平安喜乐。
在我眼里,我的秋天美的不像话,做一颗安静的露水,在山间尽情缱绻,然后归尘归土。
凡是到达过的地方,都属于昨天,哪怕山再青,那水再秀,那风再温柔,太深的流连,便成了一种羁绊,伴住的不仅有双脚,还会有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