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个大早，四点从玉泉院出发上华山。刚出发时，天还是黑着的，路上人很少。路边的小店大都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看店的人有的正蹲在路边刷牙洗漱，有的坐在小板凳上半闭着眼睛迷糊着，只在有游人经过的时候时才打起精神来叫卖两句：“矿泉水要不要？黄瓜要不要？手套手杖要不要？”终究叫卖得也很敷衍，买不买随意的样子。
我时不时超过一两个人，或被人超过，也会迎面遇上一两个下山的人。
下山的人看起来都非常疲惫，会抓着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急切地问：“从这里到山脚下来有多远？”
在云门，我遇到一个清洁工。看到我上来，他往路边一站，直直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脸向他笑了笑。他忽然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大瓶1500毫升的矿泉水，伸手直递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五块钱一瓶要不要？大瓶的……”
八点半左右，我到了几座峰中最矮的北峰。游人多了起来，一小部分是前一天上山夜里住在山上看完日出下山的，更多的是早上乘缆车直接上北峰的游客。
北峰顶上照例是人挤着人的“到此一游”拍照点。还好时间还算早，游人还不太多，大家挺有秩序地轮流拍着。
我正要走向拍照点。这时，一个外国小伙子忽然大步抢上前去，抓着单反左拍右拍拍了许多张。在我以为他终于要拍完的时候，他忽然张嘴，向着我身后，用略有些生硬的英语说：“我想要一张有我的照片，你来帮我拍。”
说时迟那快，从我身后蹿出另一个外国小伙子。小伙子A把相机递给小伙子B，拍了几张各种姿势之后。小伙子A又一翻身跳到了铁索外面，又拍了好几张。之后两人交换角色，又是一顿猛拍……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伙子A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忽然看见了我，对小伙子B说：“我想她也想要照相。”于是两人飞闪着让开了。
在北峰顶上下来，路一转弯，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平台，前面是陡崖深壑，下面的山谷里蜿蜒着之前爬过的登山道。小平台在北峰的西面，此时正背阴，是个小坐看风景的好地方，只可惜上面没有可坐的椅子。于是我在石板地面上盘腿坐下。
面前一尺的地方就是陡崖，我虽然不算太怕高， 还是觉得有点半悬着心。
忽然，有人在我耳边大喝一声。我心一惊，待好不容易稳住了回头一看，正是刚才抢着拍照的那两个小伙子。
“喂。你吓到我了。”我有些气恼。
“这就是我的目的。”小伙子A十分得意地笑着说。
“什么鬼。”我心想。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们已经笑着扬长而去了。
我继续坐着，心里着实有些气闷。觉得这个外国小伙子未免也太过乱来了些。“凭什么我做‘外国人’的时候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他们这些‘外国人’就这么乱来？”我想。
正在这么想着，身边经过了几个游客，当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看到我，说：“你们看那个小姑娘，累得走不动了，坐在那边休息哩。”
我赶紧辩白说：“我只是坐在这看一会儿风景，没有走不动。”
他问我：“你是从西峰那边下来的？还是还没有去西峰？”
“还没有去西峰。”
“那你不行，你不行。”他摇着头说。“这才刚开始呢。”
我气结。我不行？你才不行呢。我又不是和你们一样坐着缆车直接上北峰来的。我是四点钟从山脚下爬上来的，已经爬了四五个钟头，要走的路也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况且就算我是真的不行，也轮不着您这么没头没脑地说我一顿嘛。
之后继续往前走。从北峰上到东西南中四峰的苍龙岭的确又美又陡。过了金锁关，再往东峰走的时候，我觉得腹中空空，脚步慢了下来。这时，迎面走来两三个游人，其中一个大叔指着我，对边上同行的人大声说：“像她这么爬，三个小时也爬不到山顶。”
为什么这些大叔们都这么喜欢管我爬得动爬不动？我苦笑。没有再说什么。
东峰顶是个横卧的大石头，一面是上去的路，另一面是悬崖，悬崖边只有一条晃悠悠的铁链拦着。我有点饿得发慌，看着晃悠悠的铁链，更觉得鞋底打滑脚下发软，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挪着。就在这时，斜刺冲出来一个大叔，把手向我一伸，说：“来，我拉着你走！”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谢谢，谢谢。”我慌慌张地连声道谢婉拒了大叔。
下了峰顶到东峰饭店，我点了个四十块钱的肉丝炒饭，里面有五条肉丝和零星的切成半粒米大小的胡萝卜丁，不过米饭的份量倒是够大，油也放得足。考虑到山路的陡峭以及之前买的十五块钱一碗的泡面，我觉得这个价格尚好。
整个饭店空着，只有我一个人在吃。吃到一半时，进来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男人找服务员要来了菜单，女人一到看菜单就连声说“不吃不吃”，起身就走。男人就跟着出去了。剩下我一个人继续战斗那盘肉丝炒饭。
吃饱了饭，我感觉自己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样，蹭蹭蹭下了东峰、又上了南峰。
南峰脚下一转弯，我又遇到了之前在北峰边上遇到过的那个大叔。大叔看到我很激动，对边上的人说：“你们快看，你们快看，刚刚那个坐在路边走不动的小姑娘，也爬上来了哎！”
大叔听起来特别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