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校园里空荡荡，八月的阳光还焦躁，却是尾声。
“赵若南，我要走了，在北方，很远很远，你会想我吗？”那个平日里俏皮又蛮横的顾北北，竟有些失落。
“会吧，再见了。”赵若南没有看顾北北。转过头，走向远方。
他们再也不会并排着一起走，真的别过，一个往南，一个向北，越走越远。
②南方的天空，厚厚的云，绵绵的雨，有温暖的冬天，有四季的叶子，却没有故人，没有北北。赵若南喜欢顾北北，他没有说，她不知道。
阳光透过叶子，照在地上，斑斑点点，随着树影跃动，像过往，像以后，是破碎的梦散落一地。赵若南靠着树，一口一口喝着啤酒，听谁说不开心的时候，酒特别好喝，于是他自己喝酒，试试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苦涩，还是苦涩，都是骗人的，还是顾北北送的鸡尾酒好喝，瓶子他还在家里，这么多年了。
南方是闷的，让人很不舒服，心里又慌又乱，喘不过气，就像以前的自己。他弯着腿，有气无力，要不是树背撑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要干嘛，什么样才是真实，他讨厌现在的自己，陌生又可恨。他把手抬起，手指捏个圆，透过圆，看向天空，树遮住了。
他走在南方的小路上，孤单又失落。不知道是错觉，总有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影子，像她，是北北！又惊又喜。找啊找，他快步走着，他跑着，他望来望去急切的找寻着，找过每一个路口、每一片人群，哪里都是她，哪里找不到她。他慌了，他怕了，他觉得周围地转天旋，陌生的不知所措。他才明白都是假的，顾北北不在了，再也不在他身边了。
南方的夜色，星空没有那么遥远，可她远的看不见。
赵若南做了个梦。北方的冬天，荒芜又寂静。麻雀在树上叫着，呼出的气像一团雾，又很快消散，如过往的迷惘，来不及思考，留下怔在原地的遗憾。顾北北走在青石路上，安静又美丽，她不再是那个悦动的小精灵，现在的她看起来神圣又冰冷，不易靠近，却又动人心弦，不能忘记。她走得很慢，有心事的样子，皱起眉。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舒展眉头，长呼吸一口，抿了抿嘴。看起来那样迷人，鲜红的唇色，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顾北北发现什么似的，抱着书，加快脚步走了。影子还停在路上，孤单又柔弱，忧郁的眼睛装着什么。
③“赵傻蛋，跑慢点。你等等我呀，你再跑！你再跑我打你！你，你，你给我等着！”操场上，那个厉害野蛮的女孩，叫顾北北，她在追前边那个叫赵若南的男孩。
赵若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任她叫喊威胁，不知道听没听到。她气的直跺脚，在旁边长椅上坐着叉腰等，等赵若南跑完。
赵若南终于累了，停下来，向她走来。顾北北看到刷的起来急急迎过去，掐着赵若南胳膊。
“行啊你，敢不等我，掐死你，让你不等我！”
顾北北凶得眼睛喷火，赵若南一副平静的有些面瘫的脸，毫无波澜。顾北北突然坑了一下，一瞬间失落。
赵若南每天都会跑步，顾北北跟着他。
赵若南是个木头瓜，顾北北叫他赵木头。赵木头瓜不多，有点愣，可他安静的样子，那么认真，顾北北忍不住逗他。
夏天，短袖露出胳膊。顾北北看他在写什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赵木头还是愣一下，转过头，问她要。
“拿来。”
“那我问你几个事，我问你老实回答。”
“好。”
顾北北坏笑一下。
“咱俩谁高？”
“我。”
“谁胳膊粗？”
“我。”
“谁胳膊黑？”
“……我。”
“哈哈哈，你黑。”
顾北北笑的不顾形象。的确，她白净又美丽，赵若南和她比，黑黑的。
顾北北问赵若南喜欢南方还是北方？他说南方，北方太冷，他怕。顾北北有些失望，她喜欢北方，北方的自由，像风，美丽又冲动，有人陪着，会十分美好。
去年冬天，连着下了好几天雪，很大，把前几年少的都补回来。天很冷，雪停了，接一盆水放在宿舍，早上起来，谁结了一层冰。赵若南病了，烧烧退退。期末测试，考场里像地窖一样，他看不清题，眼睛越来越模糊，手指动一下也吃力。他想着死亡，原来寒冷这样可怕。两个小时漫长的像一整夜。他走路僵住了，嘴唇发紫。它回家了，没有告诉顾北北，不想她笑自己，说他这么大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像个孩子，顾北北才是小屁孩！这个冬天好难熬，没有任何一个冬天比得了。赵若南讨厌冬天，他发誓，毕业一定去南方，再也不回来，这里没有什么留恋。
时间在不知不觉，在顾北北的陪伴里，终于到了。
周末的下午，赵若南和室友去书店买书，他给顾北北买了好多书。《且以永日》、《大地之灯》、《顾城的诗》、《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那片星空 那片海》。
往后的时间里，他没有跑步，也没心情。他把顾北北叫出来，把书送给她。顾北北愣了一下。
“你干嘛突然送我这么多书？难道你，喜欢我？！”
“没什么，你那么蠢，老实说多读书。”
“滚！——哦对了，你等下。”
“给你”顾北北拿来两个核桃，“吃这个，给你补补脑！”
“谢谢，没事了，回去吧。”
“你真的没事了？”
“没有啊，男人婆。”
顾北北一直吵着吃柚子，让赵若南买。赵若南总是不屑的说难吃死了，自己买去。
最后一个周末，赵若南想起什么，路过水果摊，买了个柚子，他很认真，把柚子送给顾北北。顾北北惊讶的样子，问他干什么？
“幼稚，我觉得挺适合你。”
“傻货，你才幼稚，不过谢谢你啊。”
赵若南看着北北开心的样子。他从不吃柚子，他觉得自己不幼稚，他记着柚子，记着顾北北。
高考结束，他们出去嗨了一夜，赵若南看着顾北北，眼睛挪不开，她唱歌，她吃菜，她喝饮料，她的一举一动。顾北北也等待着什么，等不到。
终于都结束。树影下，他们领走了通知书。一路上并排着，沉默着，天空也闷着，树也打盹儿。
“你真的要去南方？”
“嗯。”
“你会不会想我？”
“会吧，我，我不知道。”
“好。”
顾北北没有再说什么，赵若南低着头，不敢看她。
终于走到头，要别过了。他们停下来，顾北北转过来，抓住赵若南的胳膊。
“赵木头，我真的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过了这次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想跟我说什么，你想我，我可是也不会知道了。”顾北北有些急了，她想赵若南多说几句。
“没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也走了啊。”赵若南还是想以前，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人焦急。
他们别过，一个向南，一个往北，没有回头，越来越远，看不到交汇点。
赵若南有些后悔，他恨，他恨自己不够勇敢，拉不下那分自尊，硬着嘴。他怕她拒绝，怕她笑自己。
顾北北眼眶模糊了，她想哭，忍住了，她多想赵若南多说几句，哪怕不是她想要的。
④赵若南喜欢顾北北，他一直没说，装作躲避，他在想，北北知道吗？她会不会不理自己？他终于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憋在嘴里，埋在心里，想要烂在肚里，忘了她。
“如果你想我了，一定要往北看，看到北方的雪，听到北方的风，北方很美，我在等你。”
“在北方的空气里，有我和你的日子，有我的心跳声，有你的模样，南方的天不会冷，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吧？我不想再担心你，赵木头。”
“南方的日子像蒸笼，我是被煎熬的糕点，是甜的，很甜，没有灵魂，没有欢乐，没有你。”
“我那么喜欢你，我喜欢你陪着我，喜欢你逗我，喜欢你关心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你喜欢我吗？”
⑤听说北方下雪了，一定很冷，顾北北，你还好吗？我想你了。赵若南登上最高的楼，天台上，灰蒙蒙的远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顾北北，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你给我的鸡尾酒，瓶子还在我家里，你给我写过的每一个小纸条，我都装在盒子里，你给我的暖宝宝，我一直没用，我再也不会是赵木头了，你快回来啊，回来。
赵若南想哭，他大叫着，发狂一样，恨，错过了，恨，怨自己，恨，南方的日子，行尸走肉的赵木头！
顾北北，我要去找你，你等我，等我！我要找你，北方，我要去！
赵若南要走，离开南方，什么也不想，他只想北北。列车上，赵若南累的睡着了。他梦到了北北，擦肩而过，她不认识自己，他呼喊，叫着北北北北！我是赵木头！可是她听不到。那个赵木头没了，那个顾北北也不在了，荒芜的北方，寒冷的冬天。
⑥我们说着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我们奔波着繁琐的事，说着是以后，又怎么不是逃避？想方设法去忘记，不去触碰。说是有情，说是无情，人本多情。
我在路南，你在路北，没有交汇点，越走越远，回头，早已不见。
⑦夜色还是夜色，星空遥远到不可触碰，即使就在眼前，每当我抬起头来。
也许这就是我和你的距离，很近，很远。
